收余恨(130)

作者:松风 阅读记录

老伍点头哈腰:“娘娘好眼力。”

图南问:“而立之年有家有室的,正当是家中的劳力,你怎么会想到要入伍?”

对于图南的问题,我亦感到好奇,由此不禁侧耳,想要听他是什么样的缘由。偏巧此刻正好走到城楼下,驾驶马车的车夫同样是个有眼色的。这边我们脚刚落地,他驾着马车已经过来了。

老伍从马车后面搬出踏凳放好,恭恭敬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都是些往事罢了。不敢耽搁娘娘行程,将来得了机会,再同姑娘讲。”

图南还想追问,我打断她:“时候不早了,走吧。”

既是人家不愿意答的私事,勉强得来的也不一定是真是假,倒不如就此打住。

马车一路不停,很快驶近宫门。

鹅黄掀开帘子的一角,道:“娘娘,站在宫门口那人,好像是陇客。”

闻言我凑道窗前,果不其然,陇客带着一对宫女等在宫门口,似乎就是在等我。待我们到了陇客跟前,我掀开帘子喊他:“陇客。”

陇客迎过来,对我行了一礼,道:“陛下到东明殿找娘娘用膳,见娘娘不在,已经等了有些时候了。还请娘娘速速跟奴才回东明殿。”

第144章

我回望了一眼端坐在另一边的阮言一,阮言一闭着眼睛,一言不发。我又转过头对陇客道:“我刚从城门那边回来,衣裙上沾染了灰尘,待我换了衣裙再去见陛下吧。”

陇客迟疑了一瞬,道:“奴才先去复命,还请皇后娘娘万不要耽搁了。”

我挥了挥手:“去吧。”

“阮公子?”放下帘子,我轻声问道,“从到了城门开始,就一声不吭。怎么了?”

阮言一缓缓睁开眼睛,眼中擒满泪水。他的声音很轻,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他道:“我自诩风流,也看不上显贵高门间的互相吹捧。独自外出游历多年,以为自己已经见识过了这天下的各种苦乐,已经可以由入世到出世,跳脱俗务。今日一看城外景象,我才知自己错了。从前是我太自负自大,我根本就不懂也不曾见识过什么才是真正的苦乐。”

马车停住,下车前我拍了拍他的肩,没有说话。

此刻说什么都是徒然,还需得是他自己能想明白才行。

换好了衣服,我一刻也不耽搁回到东明殿的正厅,沈涤尘冷着一张脸就坐在桌前等我。

我走到桌前,用手探了探饭菜的温度,已经凉了。

“鹅黄,”我吩咐道,“饭菜凉了,叫人拿去热热吧。”

鹅黄还未有动作,沈涤尘已经先一步拿去桌上的筷子夹了一块青菜放进嘴里:“不必了,城外的人连这一口吃食都没有。你我吃些冷食又何妨?”

他这么说,我也没有反驳的理由,也就坐下拿起手边的筷子夹了一块冷掉的鸡肉放进嘴里。

这碟子蒸鸡已经完全冷掉了,汤和油凝固之后腻在一起。我刚夹起来就有些后悔,但也不好再放回去,只得硬着头皮放进嘴里勉强嚼了几下囫囵个咽下。

“皇后去城门了?”沈涤尘问。

我边称是边往嘴里送米饭,想要去掉鸡肉那股腻人的味道。

“怎么样?”不知道他指的是城门外的灾民,还是桌上的饭菜。

“嗯?”我放下碗筷望向他。

沈涤尘仍面无表情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好似这些凉了的菜和平日的没有区别。等到将食物咽下,他再次开口:“灾民的情况如何了?”

我将今日在城门楼上的所见据实以告。沈涤尘放下筷子,重重叹息一声。

他看我吃得不多,叫来陇客道:“把菜拿下去热一下再端上来吧。”

陇客一挥手,侍女们将桌上的菜尽数端走。

我亦放下手里的筷子,问:“陛下待要如何?”

“应该已经有人去别的郡县借粮了。”沈涤尘道。

我点点头:“我知道,张将军与我说了。可今年天气本就异常,其余郡县也无多少余粮。就算是陛下下旨让他们出让,也不一定能凑到多少。”

“我知道,”沈涤尘道,“近的借不到,就借远的。”

三岁的孩童都知道远水解不了近渴,我道:“陛下能等,灾民等不了。况且这天是越来越冷,恐怕还要冻死人的。”

沈涤尘看向我,那只真眼就跟琉璃瞳一样深不可测,没有一点温度:“依皇后之见,如何做最为妥当?”

“开城门放他们进来将无主的空房旧房收拾出来让他们居住,朝廷和世家开仓放粮。给他们生计。”一口气说完,我大惊。无意中我竟做了和兄长相同的决定。

沈涤尘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他拍了拍手,道:“好好好。”

我以为他是赞同我的说法,试探着问:“那陛下……?”

他起身,只留下一句“不是时候”就离开了。

菜热过之后又再被端上了桌,为首的人道:“陛下吩咐让皇后娘娘一定不要浪费。”

我让图南、鹅黄等人一起坐下吃。

桌上的菜虽说热过了,但我吃着仍如同嚼蜡,食不知味。

后来一连很多天,报上来的消息都不好。我想破脑袋,始终不明白沈涤尘说的不是时候到底是什么意思,究竟到了哪种地步才能算是“时候到了”?

阮言一向沈涤尘和我告假出了宫,临走的时候嘱咐我不要轻易做决定。

我问他这个时候出宫也离不开应京,他此时出去能做什么?

他只向我笑笑,神神秘秘地说:“山人自有妙计。”

两日之后,阮言一自宫外回来,且带回来一个还算不错的消息。

“起码七日,”阮言一喝了一口茶,因为喝得太急而险些呛到,“城外的灾民起码能有七日吃上饱饭。”这幅仪态与平日的他相去甚远,但我不仅不觉陌生,反而倍感亲切。

这确实算得上是连日以来听到的最好消息,我在惊喜之余不禁又疑惑他是从何处筹得的粮食。遂向他追问其来历。

阮言一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整了整衣衫,道:“阮家的商行遍布各地,应京的产业虽比不得别处,但在各行也算佼佼者。我好歹是阮氏的公子,从自家商行里调动些物资的能力还是有的。况且阮氏一动,其他与阮氏有合作的商户们自然不会作壁上观。”

我起身走到他跟前,唤了一句:“阮公子。”然后向他恭敬地行了一礼,道:“阮公子大义。我替灾民,百信,大郢,谢过阮公子,谢过阮氏相助。这一笔,大郢记得,李氏也记得。”

阮言一起身双手将我扶起:“皇后娘娘言重了,如此大礼我一介布衣如何受得?况且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

随后几天,去借粮的龙溪等人也陆续回来了。就如我所预料到的,愿意慷慨解囊的地方寥寥无几。多数都是看到朝廷的旨意,一边哭穷,一边挤出些陈米充数。带回来的粮食杯水车薪。

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然而,沈涤尘仍不愿开城门放灾民入城,仍在等那个契机。

看着粮食一日少过一日,城门口值守的兵士,城内巡逻的各家府兵,宫中各处加派的禁军确一日多过一日。

好不容易筹到的粮食终于还是被吃完,眼见着天气一日冷过一日,城外的灾民为了求生,频繁与守城的士兵发生冲突。

第145章

因为关着城门,不仅是城外的灾民吃的少了,就是城内的百姓能吃的也越来越少。今日端到桌上的饭食早已经大不如前。多是些肉食,鲜少有素。

我吃了两口,嘴角长的泡疼得厉害,又觉得菜太过油腻难以下咽。但一想到城外的灾民,又不肯浪费,只能是拿着筷子一点一点往嘴里送。

鹅黄见我吃的艰难,道:“要是春夏秋三季,宫里的菜地里还能有些蔬果。如今天寒地冻的,又闭着城门,竟连娘娘的一口蔬菜也给的这样少。娘娘要实在是吃不下,那便不吃了,稍晚些我做点果腹的小糕点来。”说着就要招呼侍女们来撤掉桌上的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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