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余恨(142)

作者:松风 阅读记录

有人在朝堂上公然称我为“妖后”,甚至将之前发生的兵乱和干旱归结于我,要沈涤尘将我关押处置以平民怒。

为此沈涤尘大发雷霆,训斥说:“你竟敢说朕的发妻是妖后,你可有皇后祸害百姓的证据?”

那人梗着脖子仰着头,一派直言相谏的样子:“自那妖后回宫受封之日起,这天下的不太平就是证据。”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可这番言论属实是太过荒谬。沈涤尘怒极反笑,在大殿上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挥挥手,让金翎卫将人抬了出去,扔在宫门外,下令三个月不许其上朝。

言官到底脸皮薄些,沈涤尘此举并不过激,只是这人觉得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扔到大街上,失了脸面。回家连夜吊死在了房梁之上。至此更是坐实了我妖后之名,我魅惑陛下,残害忠良的声讨不绝于民间。

我捧着一本书倚在窗边,心思却随着窗外的黄叶飘飘荡荡地从树枝落到地上。

“娘娘,您怎么还能在这里看得下书去!”图南气呼呼地将手中的果盘放在桌上。一看她的样子,我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在外面又听了些什么闲言碎语。

果不其然,不等我问,她又继续道:“刚才我去御膳房取鲜果,回来的路上听到两个小黄门在连廊附近小声议论您是……”她忽地将话头打住。

我翻了一页书,问:“是什么?妖后?”

鹅黄白了图南一眼,道:“娘娘,您别听他们乱嚼舌头。”

“真该拔了这些人的舌头。”图南恨恨道。

我噗呲一笑:“那岂不是印证了他们所言,真成了嗜杀的妖后了?”

“可……”

眼睛的余光扫见一个小黄门端着果盘朝这边来。今日的果盘图南才刚端回来,这小黄门不是专程来送果盘的。

“鹅黄,你去看看。”我打断图南还想说的话。

那小黄门不知和鹅黄说了些什么,只是不等鹅黄将他引进来,沈涤尘自己就先来了。

路过小黄门和鹅黄身边的时候,沈涤尘幽幽开口:“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能进去说与皇后知道。”这一句话吓得所有人当即跪下连呼恕罪。

我放下书到院子里替他们打圆场,挽着沈涤尘的胳膊往屋里带:“陛下惯会打趣人的。”

沈涤尘倚在榻上,整个人显得十分疲惫。他随手拿起我放在桌上的书翻看,继而又放下,问:“又派人打探朕有没有追捕李陟遐?”

我不答。

他又问:“你这燃的什么香,实在叫人心旷神怡。”

“不过是些自己调制的安神静心的香罢了。”我见他喜欢,将桌上的香炉往他近前挪了挪。

沈涤尘闭上眼睛放松下来:“朕记得,父亲从前就喜欢用你调制的香帮助入眠。”顿了顿,他又道:“你且将心放下吧,朕如今已经无暇再在李陟遐身上费功夫了。”

虽已入秋,天气仍就炎热不减。我坐在他身侧摇着扇子,问:“陛下此话怎讲。”

“秦王举兵往应京来了,”沈涤尘说得轻描淡写,“出兵前他发了讨伐妖后的檄文,一路上畅通无阻,甚至吸收了更多的地方兵力。如今被阿念和老三截在墨河边上。不知能抵挡多久。”

手上的扇子滑落在脚边,我倒吸一口凉气。想不到……想不到事情竟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沈涤尘睁开眼睛,见我面色惨白,拉住我的手安抚道:“放心吧,我不会让人伤你分毫。更加不会让这江山缺失毫厘。”

沈涤尘离开后,我躺在床上一夜未眠。若是事态继续发展,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都当真成了千古罪人。

直到第一缕阳光照在窗上,我仍是没有下定决心。颓然地坐起身,唤了鹅黄进来,挡着问:“父亲今日来吗?”

鹅黄收拾着床铺:“听说是今日要来。”

“娘娘哭了?”鹅黄摸着枕头问。

我把一直用手挡着的眼睛露出来,鹅黄二话不说,急匆匆离开。不多时端了一盆热水进来:“肿得跟什么似的,娘娘快敷敷吧。”她拧了手巾递给我。

温热的手巾敷在眼上,顿时舒服许多。我深吸了一口气,道:“两日后就是妆成的忌日了。”

“是,”鹅黄的声音也低落下去,“已经都准备好了。”

“多备着些,已经有两年了,她都没来梦里看过我……”我越说越难过。

鹅黄给我换了块手巾:“娘娘别难过,妆成这丫头品格也算出挑,走了这么多年,兴许已经投生到好人家去了。”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但愿吧……”

一直等到太阳快要落下,父亲都没能进宫来。只派了小厮到宫门口传话说被同僚绊在了家中,无法前往,只得改日。随着这话传进来的,是一封蜡油封了边,并且加盖了蜡印的信。

我确认过信的完整之后,启开信封。展开来看,只有“保全大局”四个字的纸条。

放下信,我跌坐在椅子上止不住地颤抖。

父亲,您……又要舍弃女儿了吗?

就这样坐了许久。一阵过堂风吹得烛火乱颤。我深吸一口气,烧掉了手上的信,喊来屋外的图南:“替我梳妆,我要去面见圣上。”

第160章

“你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沈涤尘震怒,握笔的手重重砸在桌上,笔杆应声折断,从桌面一直滚到我脚边才停住。

“现如今,不管陛下怎么应对,都只是权宜之计,唯有我一死,方能釜底抽薪。”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如此泰然说出这话。

沈涤尘放下手中的断笔,一步一步走向我。他眉头紧皱,一只好眼中既又愤怒悲伤又有委屈不解,另一只琉璃瞳无波无澜。表情因此显得有些诡异。

“皎皎啊皎皎,”他强压着许多的情绪,“你从未信任过朕一毫一厘是吗?你不信朕对你的感情也就罢了。你也不信朕的能力。”

我退后一步,低下头:“我不是不信陛下。只是现下的局势,对天下,对陛下,对李家而言……”

“李家,”沈涤尘哈哈一笑,“你到底还是为了你们李家。”

“是,是为李家,更是为陛下。李家忠于陛下,陛下所想所需,自然也是李家所想所需。”我道。

“我不需要用发妻的命去换社稷。”沈涤尘一甩衣袖,走回桌案前。

反正心意已决,我明知他会恼怒,仍是说了:“陛下贵人多忘事,前些日子不还想以李陟遐的命换我的命吗?”

“你是朕的发妻,他不过贱命一条……”

“没有什么贵贱。”我打断沈涤尘。

“你!……”沈涤尘的手微微颤抖,最后只是叹息一声,语气不容辩驳,“你回去吧,朕不会同意的。晚些时候,朕会去看你。”

从御书房出来,我屏退了其他侍女,只带着鹅黄和图南随意地在宫中闲逛。

走了许久,图南小心翼翼地道:“娘娘这不是回东明殿的路……”

我用手指的指腹轻抚过路过的红墙,想到连日来心中积攒的焦灼和不安,在做好了决断的那刻烟消云散。我微微一笑,仰头看被高墙切割得有棱有角的蓝天:“我从小就被养在这宫里,陛下登基后又住了这许多年。依旧没有能走遍这方寸之地。”

鹅黄的心思向来是要更细腻一些,她或许已经猜到些什么,眼中含泪,声音有些哽咽:“娘娘,来日方长。我们慢慢陪娘娘走。”

漫无目的地一路上前。走到御花园登上高处的亭子,能看到不远处皇子学习骑射的校场。我遥指着校场的位置告诉她们:“我第一次见陛下,就是从这看到陛下在校场学习骑射。他每日都来,风雨无阻。”

当然,宋云朗也每日来,他的骑射是最好的,在一众皇子中出类拔萃。正因如此,也会被个别的人嫉恨,偶尔能看到皇子与伴读们拉帮结派地互相推搡比试。

从御花园出来,拐进一处偏殿。这个地方年久失修,又有闹鬼的传闻,一直是鲜有人迹。我提着裙摆跨过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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