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余恨(50)

作者:松风 阅读记录

平日里沈涤尘很少发脾气,对东宫里的人都是和和气气的,永远一副平易近人的翩翩佳公子模样。今日的脸色却难看的要命。

鹅黄与妆成不知发生何事,两人齐齐望向我。我点点头,轻声道:“你们先出去吧。”

榻上的沈涤尘冷哼一声:“怎么,这长信殿的人我是使不得了?”

此言一出,我带着鹅黄妆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太子殿下恕罪。”

长久的沉默。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我的膝盖已经有些隐隐作痛,腿也开始麻了。此时沈涤尘道:“你们出去吧,太子妃留下。”

长信殿的门被关上,沈涤尘却没有要我起来的意思。他问:“太子妃为何会乘坐沈白屿的马车回来?”

我跪得有些累,轻轻地挪动着双腿,道:“出了宫门,六殿下的马车就等在宫门口,他说有要事同我讲,多番邀请,推却不得。我只得跟他上车。”我向他隐瞒了父亲的手帕一事。

“推却不得?”沈涤尘笑道,“好一个推却不得。那他同你说的要事,你可与我说得?”

“自然。”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我与沈涤尘可算得上是一条船上的人。若是隐瞒反而不好,于是我把车上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同沈涤尘说了,说完把头上的簪子抽出来递给他,道:“这便是他给我看的。”

沈涤尘接过簪子仔细端详,嘴中赞叹道:“确实不错。是好东西。”

说罢,他望向我:“六弟既给了如此诱人的条件,太子妃为何不答应呢?”

呵,沈涤尘,你想听我如何作答?

双腿似乎已经失去知觉,我用手撑住自己的身躯,猛然抬头,眼眶中擒着泪水,自下而上望着沈涤尘,用哽咽的声音道:“夫妻多年,殿下还不知皎皎对您的情谊吗?”

沈涤尘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并不言语。

我知道,仅仅是这一句话说服打动不了他。眼眶里的泪水滴落下来,我的声音也带上明显的哭腔,我垂下头,为了让自己舒服一些,顺势也跌坐在地上,幽幽道:“自嫁给殿下以来,殿下一路的呵护,臣妾也不过是小女儿家,怎么会不动心?只是自徐侧妃入了东宫,殿下对徐侧妃有求必应,日日捧在手心中。臣妾只得小心翼翼地守着心中对殿下的情谊过日,盼着殿下有一日也能这样对臣妾。春狩时殿下替臣妾挡下一箭,臣妾以为殿下心中是有臣妾的。为此臣妾暗自高兴了许久。可殿下重伤时,嘴里喊的,心里念的,却非臣妾,而是张将军。臣妾知道殿下与张将军两情相悦,但殿下,你可知道那夜臣妾在仅仅一张屏风之隔的暖阁中,是怎样的煎熬。”

我举起手用衣袖掩面啜泣:“这普天之下,有哪一个深爱丈夫的妻子遇到这样的事能够泰然处之?臣妾心中有多少委屈,殿下知道吗?在殿下看来,臣妾的真心真情,不过也是可以衡量的砝码对吗?但凭殿下能多看臣妾一眼,就一眼,也能知道臣妾对殿下的心意……”

这些话真真假假,我的委屈却是真的。若是能选择,我也想同张念一样自由自在,不必困在这东宫之中。若是能选择,我宁可嫁一个平头百姓,夫妻恩爱,儿孙绕膝,不需一脚踏进别人的感情中进退两难。若是能选择,我定要远离应京,远离权势的漩涡,做一粒尘埃,跳出上位者的棋盘。

我越说越难过,最后竟伏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沈涤尘俯身下来,把我揽入怀中紧紧抱住,手不停地轻抚着我的长发,用轻柔的声音安抚我:“皎皎,没事的,没事的。我也会待你很好的。皎皎不哭。”

他捧起我的脸,我看到他眼中的自己眼睛通红,脸上的妆也已经花了,狼狈至极。他安慰我:“没事的皎皎。你别怕,有我在。”

沈涤尘的唇覆上我的唇,凉凉的,软软的。我想要挣扎却被他牢牢抱住,只得任他的舌尖舔过我的唇瓣,探入口中。他动作很轻,像是怕伤到我,可又极具侵略性。我在他的吻中渐渐放下防备,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感受到我的回应,沈涤尘的手探入我腰间,解开了我的腰带。

第44章

一夜过去,房间里的气氛万般旖旎。

沈涤尘让我枕着他的臂弯,声音沙哑:“皎皎,现下时局不明,前朝的事桩桩件件都凶险万分,沾染不得。你不如就好好待在东宫,替我守着身后,守着东宫。好吗?”

我自然不能说不好。我知道,昨日不过是因为我的声泪俱下,沈涤尘一时心软才把事情翻过去。仅仅只凭我一面之词和几滴眼泪就想让他相信,无异于煎水作冰。

依偎在沈涤尘的身旁,我做出温顺可人的模样,道:“殿下所言极是,臣妾正有此意呢。如今时笙妹妹即将临盆,我也想多陪在她身旁照看一二,好让小皇孙能平安临世。”

沈涤尘把胳膊从我的脑袋下抽出来,我见他要起身,也跟他一同坐了起来。他用手指刮了刮我的鼻尖,笑道:“皎皎果然是最能善解人意的。”说完便喊来了侍女,下床更衣去了,独留我一人坐在床上。

窗户不知是被谁打开,冷风灌入寝殿内,冻得我一个激灵。妆成见状,急急去关窗户,嘴里训斥道:“都是怎么当差的,看不到太子妃还未更衣吗?骤然开窗,是想冻坏太子妃不成?”

“人不能太安逸了。这偶尔冻一冻,倒也清醒些。”沈涤尘张开双臂,任侍女们整理着朝服,头也不回地道。

妆成知道说错了话,跪下道:“殿下恕罪,奴婢失言。”

沈涤尘斜睨伏在地上的妆成一眼,轻笑道:“还不快给你主子把大氅披上,可别把我的太子妃冻坏了。”

如此,妆成才敢去取了大氅来披在我身上。

我看着沈涤尘,明明昨夜才温存过,可他在我眼里心里却比以往任何一日还要陌生。我只觉得心中堵了一口气,让人不能呼吸。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失望还是什么别的。

一个早上,沈涤尘的每一句话都意有所指,时时敲打着我,告诫着我自己的身份与处境。一开始我还敷衍两句,后来我干脆一头栽进被里,把头一蒙,闭着眼睛假寐,只当是什么也听不见。

“我走了。”沈涤尘道。

我闭着眼睛装作没听到,沈涤尘上来掀开我的被子,我冻得打了一个寒颤。恶作剧似的,他吩咐妆成和鹅黄:“太子妃都热出汗了,被子就别盖了。”

鹅黄与妆成二人哪敢做主,只得眼睁睁看着沈涤尘大笑着走出长信殿。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我立马坐起来把被给自己围上,对着沈涤尘离开的方向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恨恨道:“幼稚!”

鹅黄怕我冷,又给我围了一床被子,妆成也给我端来热茶。好一通折腾才暖和过来。

至此以后沈涤尘便不大来长信殿了,他虽不来,却时常让陇客来。陇客来的时候,多是送些吃食,或者字帖。据陇客转述,沈涤尘原话是:“时常送些笔墨纸砚到长信殿去,让太子妃多练练字,也好静静心。”

也不知道沈涤尘此举是罚是赏,笔墨纸砚送来后的第二天,竟又送了许多字帖来。我看着手上的字帖不知该作何反应,这其中还有两份已是孤本,多少文人墨客寻而不得。

除了陇客,柳道可也常来。他来的目的单纯而又明显,就是来看着我的。凡自东宫外送到长信殿的东西,都需得经过他的查验。

那日妆成领了饷银便出门了,从集市上回来时也是黄昏,碰巧遇到从长信殿往外走的柳道可。

柳道可拦住妆成问:“妆成姑娘手里的挎篮中是何物。”

妆成把东西往背后一藏,警惕道:“柳大人,这些不过是些女子用的东西,便不查了吧。”

“职责所在,还请妆成姑娘不要为难在下。”柳道可手心向上,递到妆成面前。妆成退后两步,护住身后的挎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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