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余恨(79)

作者:松风 阅读记录

直到后半夜,我们才沉沉睡去。

仿佛眼睛刚刚才闭上,便被鹅黄叫醒了。她道:“皇后娘娘,太皇太后那边来人传唤,说太皇太后与娘娘有话要说。”

“什么时辰了……”我揉着惺忪的睡眼,只觉得怎么拼命也睁不开。

鹅黄将我从床上扶起来,替还在睡梦中的均瑶掖了掖被角,将帷帐替她放好:“都已经辰时了。太皇太后那边催得急,奴婢也不敢怠慢了嬷嬷。”

我不住地回头看床的方向,我现下是真羡慕还能与周公相会的均瑶。

“娘娘!”鹅黄将我的头扶正。

看着镜中自己一副睡不醒的模样,我使劲打了一个哈欠:“梳个简单的发髻就行。”

到太皇太后寝殿的时候,太皇太后正在礼佛,我只得站在一旁恭候。可我实在是困得厉害,竟没能撑住打起了瞌睡。

有谁轻拍了我额头一下,我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看见眼前的太皇太后突然间睡意全无。

“皇……皇祖母……”我道。

太皇太后坐回榻上,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我坐下。我向她行了一礼,也坐到她身旁。

“昨夜是没睡好吗?”太皇太后问我。

因为刚才的失礼,我有些不好意思:“昨夜与均瑶秉烛夜话,是睡晚了些。”

“我说这小猢狲好不容易回来,怎么不来给老婆子我请安。原来是你们两个说了一宿的话,”太皇太后笑着用手指轻点我的额头,“你二人自小就腻在一处,日日夜夜都有说不完的话,从前你父皇就说你们二人凑在一起啊,不白长两张嘴。”

太皇太后总把我们当成小孩子,我不好意思地低着头笑。

“不过皎皎啊,”她话锋一转,“我听皇上宫里的人说,你与皇上已经许多天不说话了,有这回事吗?”

我有些生气,道:“哪里来的耳报神,到皇祖母面前嚼舌头。”

太皇太后转动着手中的佛珠,道:“这新皇登基才几日,帝后不和的消息就已经传到我这个不理世事的老婆子耳朵里了。若是再传到前朝去,那帮言官又不知得了多少可说的话。对皇帝,对你,对李家都不好。”

我起身下跪道:“皇祖母说的是,皎皎知错了。”

太皇太后将我扶起来,对我道:“皎皎,我老婆子不聋不瞎。皇上做的事我知道,也私下劝解过两回。你受的委屈皇祖母都知道,皇祖母也是这样过来的。但日子还是要过下去。该有的面儿还是得护住。”

“好,”我点点头,“皎皎明白了。今后一定好好维护住皇上,皇室,李家的颜面。”

“还有一事,”太皇太后道,“如今,后宫只有一个昭仪,一个婕妤。徐婕妤禁足至今尚不得出。徐家前些日子托人传话给我,说徐婕妤冒犯天威,是徐家教导无方。如今家中幺女也到了待嫁的年纪,想要送到宫中来代替其姐侍奉皇上。皎皎,你要如何决断?”

第80章

我起身朝太皇太后再拜:“皇祖母,臣妾愚钝。不知您是要我决断如何让徐家的女儿进宫,还是决断让不让徐家的女儿进宫。”

太皇太后不答反问:“依你之见,徐家的女儿该不该进宫?”

“依臣妾愚见,不该。”我答道。

“哦?你说说看。”太皇太后拨念珠的手停下,将身体倾向我。

我道:“徐家如今在朝中已经炙手可热,还有个生育了皇长子的后妃在宫中。从古至今,外戚专权乃是大忌,况且还有前朝的前车之鉴。此时实在不宜再让徐家送个女儿入宫。”

“嗯……说的好,”太皇太后微微颔首,“若是交予你去办,你要如何回了徐家呢?”

我笑道:“皇祖母是想考校考校皎皎吧?这个好办,只需借着陛下登基,后宫空虚的由头,让有官职在身的人家都可自愿将家中适龄女子的画像送进宫来,任陛下挑选一两个合眼缘的留下,其余皆放回。只说先帝去世不久,宫中不宜添太多新人,也便打发了。如此一来,徐家明里暗里都没有再往陛下身边塞人的理由和办法了。”

“不错,不错。”太皇太后夸赞道,“这确是个办法。我们皎皎这些年成长许多,越发像个皇后了。”

我不知如何回答,干笑两声。

从太皇太后处离开的时候,雪又纷纷冉冉地下起来。看着漫天雪花,我耳边都是太皇太后的那句话:越发像个皇后了。

越发……像个皇后了。

我不禁开始疑惑,我究竟是怎么样的,皇后又该是什么样?我曾经问过姑姑,皇后是做什么的?那时候的姑姑拉着我的手,也像我如今这般抬头望着天上的云彩。她没有回答,或许她也不知道答案。

回到东明殿的时候,均瑶才刚起身梳妆。她见我回来,勉强挤出个笑脸:“回来了?”

“嗯,睡得可还好?”我坐到均瑶的身边,替她挑选合适的饰物。

均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手抚过自己的脸庞,最后停留在眼角的细纹上:“一夜无梦。自从拾到那个东西,我从未有一日像今日这般睡得舒服的。”

“看来你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了。”我将一枚钿花插在她的发髻上。

她没说话,只是静静与镜中之人对视,少顷,她坚定地点头。

“皇上驾到!”殿外的小黄门扯着尖尖的嗓音高喊。

因着均瑶还在梳妆,我带着鹅黄和图南到殿外恭候沈涤尘:“恭迎陛下。”

“免礼。”他将我扶起,抬脚就要往寝殿走,被我及时拦下。

我道:“陛下,均瑶还在梳妆,咱们还是去前厅吧。”

沈涤尘将脚收回,拉起我的手便往前厅走。我挣脱不开,只得一路小跑跟上。

“听说皇后替朕摆平了一桩难事?”沈涤尘将我拉到他身旁坐下。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只听他接着说:“一下朝,皇祖母就都同朕说了。皇后想的这法子甚好,叫徐家无机可乘。只是……”

沈涤尘眯起眼看我,缓缓开口:“不知皇后出这主意,于公于私啊?”

他话一出口,我便跪到他面前,道:“臣妾一定约束家族,定不会出现外戚专政的局面!”

“无趣。”沈涤尘叹了一口气,“朕问的是,你与朕夫妻一场,如今有人要往你夫君身边塞妾室,你是单单为了夫君的家业着想呢,还是吃醋?”

这沈涤尘今日是吃错了什么药?难道是在试探?真是莫名其妙。

我向他一拜,道:“臣妾与陛下一体,自然要处处替陛下着想,怎敢有私心。妻子好妒乃是罪犯七出,臣妾定当度己以绳。”

“好了,起来吧。”沈涤尘将我扶起,收起笑意,“皎皎,你越来越像个皇后了。不如念儿直言不讳,恣意自在。”

‘越来越像个皇后。’今日第二个人如此评价我。

要说恣意自在,确实谁也不如张念。但那又怎么样?沈涤尘如此喜欢她的恣意自在,还不一样将她束缚在自己身边,让她失了自在。

我不欲与他争辩,又想到太皇太后所言的帝后失和于前朝不利。于是道:“旁的臣妾不懂,臣妾只知道,在陛下身边一日,就要为陛下分忧一日。”

沈涤尘勾起嘴角,看着我的眼睛道:“皇后,你可不是这样的人。”

此时均瑶熟悉完毕,从寝殿中出来。见到沈涤尘,她叩拜道:“臣妇,荣王妃。参见吾皇,吾皇万岁。”

“五妹妹,不必这么见外。快起来。”均瑶从小就喜欢亲近沈涤尘,所以沈涤尘每每见均瑶,都是一副宠溺妹妹的好哥哥模样。

均瑶不曾起身,依旧跪在地上:“臣妇有罪,臣妇不敢起。”

“这话从何说来?”沈涤尘起身走到均瑶身前想要将她扶起。

均瑶不为所动,再拜,从怀中取出那方手帕,双手呈上:“请陛下圣裁。”

沈涤尘将手帕打开,看到了那大半枚蜡封。他脸色骤变,周身散发生人勿进的气场。殿中的炭火依旧燃着,四周却温度骤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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