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之合(22)

作者:西朝 阅读记录

她站起身,随即朝身侧女官施了个眼色。女官躬身颌首,匆匆走下台阶,往跪成一片的女眷中行去。

露台上的众多眷属们,一个个低着头,目光却无不惊愕好奇地紧随着女官的脚步。

这……这是什么惊天大八卦!

太史令五年前就订亲了?

女方姓宋?

这里谁姓宋?

众人心里千丝万缕,却见女官终于在一人前停下脚步,恭敬行礼:

“宋姑娘,陛下宣召。”

洛溦依旧保持着伏身敬跪的姿势,半张脸都裹在兜帽里,心情复杂地瞥了眼面前女官的宫鞋。

她跟周围人一样,心里也翻涌着无数的疑问。

张贵妃见过自己?还印象深刻?一眼就认出了?

开什么玩笑!

太后恨不得把自己的事捂得死死的,何曾会允许她见过宫中的人?

而且隔了这么远,脸也遮了一大半,张贵妃居然还能一眼就认出她?

难怪,张家豪门,竟然突然会想把族中嫡女嫁给宋昀厚……

难怪昨天父亲那么轻描淡写地就饶过了自己,骂都没骂一句……

“宋姑娘?”

女官催促了声。

洛溦抬起头,兜帽垂落到脑后,缓缓站起身。

周围无数道夹杂惊疑与艳羡的视线,朝她投了过来。

第15章

大部分人,之前都不曾留意到兜帽遮头的洛溦,眼下乍看清其容貌,皆不由得暗叹一声实乃绝色。

只是再如何绝色,也不过是区区六品官的女儿,家门姓氏,亦不像是与京中任何的世家大族有关联。仅凭着冥默先生占卜出的一道天意,就攀附上了九天之上的太史令大人,这不知是祖上积了多少辈子的福气换来的!

洛溦垂首望了眼紧张惶然的孙氏,用目光安抚示意,跟着女官徐步踱出,踏上了白珉石阶。

“宋氏洛溦,叩见陛下。”

她在翠羽流珠的华盖前拜倒,又行一礼,“叩见贵妃娘娘。”

永徽帝抬了下手,“平身吧。”

洛溦起身,眼帘轻垂。

永徽帝见女孩挺懂规矩,目露满意,“不必拘着礼了,抬起头来吧。”

洛溦缓缓抬起眼。

视野所及之处,绣衣流光,罗绮飘香,尽是一派皇家的尊华耀蕴,晃人眼目。

她到底不敢真盯着圣上看,匆匆一掠间,觉得他五官轮廓恍有几分与沈逍相似,所谓外甥肖舅,倒是不假。

永徽帝少年登基,曾一度鼎故革新,到了二十多岁却又散漫下来,权力下放、平衡牵制,好在大乾底子厚,也由得他闲散而治。

一旁张贵妃打量洛溦片刻,侧首对皇帝笑道:“别的不说,模样真是万里挑一的好。天定的姻缘,果不其然就是般配。”

皇帝的左侧,齐王萧元胤也在定定地望着洛溦,眸中神色由讶然转为震惊,又从震惊转为略带失神的恼怒。

他后方的几名华服皇子宗亲之中,颖川王萧佑亦认出了洛溦,大睁着眼,一副“我早就该猜到”的仰天兴叹模样,随即又意识到什么,忙扭头朝身后望去。

身后高台上,太后的銮驾,正由宫人们护拥而下。

细雨微拂的巨大宫伞之下,一对年轻的男女随侍在太后左右,正是沈逍与长乐公主。

此时,早已有宫人将消息递到了太后的面前。

长乐陡然变色,看了眼沈逍,又看了眼祖母,咬了咬唇角,快步朝阶下走去。

“发生什么事了?”

长乐拖着一身华丽的镂金外帔,走到永徽帝身边,恰听到张贵妃那句“般配”的余音,抬眼朝前望去,视线落在了洛溦的脸色,声调有些不稳:

“她是什么人?”

长乐与沈逍是姑表兄妹,自幼相熟,年纪渐长、知慕少艾之后,自然而然的,留意起身边的同龄男子,发觉怎么比都是自己表哥最出众,从此一双眼一颗心便再容不得旁人。

去年上元节,沈逍在乾阳楼当着全长安人的面,送给她一盏花灯。按照京城的习俗,那便是表示想要求娶的意思!

长乐彻夜未眠。

事后好几次,想去找沈逍问个明白,但到底女儿家面浅,不好直言,只能婉转试探过几次,最后却都被渡瀛轩的糕点堵了嘴。

中秋之后,太后开始时常召见王家的姑娘,个个都是十五六岁的美貌佳人。长乐留了心眼,派人去祖母寝宫打听,确认不是给哪个皇子选妃,心里便顿时明白过来,索性弃了颜面,哭到祖母面前,道:

“皇祖母最是心疼若存哥哥,定是不会逼他娶自己不喜欢的人。全长安都知道……知道他给我送过灯……”

太后的孙辈里只有长乐这么一个女孩,其生母又是太后本家的亲侄女,倒也是真心疼爱,搂着哄了几句,却还是道:“不行,你跟逍儿不合适。”

长乐哭得梨花带雨,“为什么不合适?他明明也喜欢我……”

她知道祖母和父皇政见不合,前朝势力常有争斗,便又道:“只要祖母遂了长乐的愿,长乐以后事事都听祖母的,什么都帮着祖母!哪怕违逆父皇!”

太后却还是无动于衷。

哭闹的时间长了,太后也失了耐心。

“逍儿的婚事,曾由他师父拿玉衡算过,自有他天定的姻缘。你若再闹,就是逆天而为,那祖母也是要罚你的!”

长乐那时,只以为祖母是用借口搪塞自己,若真有什么天定的姻缘,又何必一个个地挑选王家姑娘?

可今日亲睹父皇认下此事,沈逍和太后都没有反驳,又亲眼瞧见了站在面前的宋洛溦,长乐方才相信,原来……竟还真的有这么一桩“天定的姻缘”!

永徽帝见女儿过来,知她定要胡闹,对张贵妃吩咐道:

“那宋家孩子淋了不少雨,你心疼晚辈,就先带她下去换身衣服,别病着了。”

张贵妃屈膝领命,让宫人执了伞,自己亲自上前,领了洛溦往台下行去。

永徽帝则安抚了女儿几句,又转过身,迎向太后,含笑殷勤伸手相扶:

“母后,小心台阶。”

洛溦跟着张贵妃朝下走了几步,下意识地扭头回望了一眼。

细雨中,太后的脸色发沉,盯了皇帝片刻,由他扶住了自己的胳膊。

另一侧,沈逍眉目疏漠,仿佛是感应到了洛溦的注视,居高临下的,冷冷朝她投来目光。

洛溦心头一紧,慌忙转回了头。

前夜好不容易自证忠心,跟他的关系似有缓和。

如今那人最不愿意提及的“污点”,在这样的场合被当众揭了出来,而自己的父亲,又显然跟这样的揭露脱不了干系。

他们宋家这一回,是彻彻底底地把沈逍得罪死了!

洛溦跟着张贵妃下了含章台,进到环廊外的水阁。

宫人们鱼贯而入,添香、焚炉、设屏,将雨水湿气隔绝在外,只余满室暖意。

张贵妃褪掉披风,倚坐到美人榻上,描金的鸾凤锦裙逶迤铺散,接过侍女递上的姜汤,徐徐饮了一口,命人给洛溦也赐了坐。

她屏退宫人,再度判研地打量面前少女,眼神不再是先前在众人前的娇媚温和,而是添了几分揣度与锐利。

“前夜你父亲有事,辗转求人,最后消息被送到了本宫的兄长跟前。本宫听说了你的事,想着你和太史令的婚约既然已经订下,但皇室和国公府却一直没过礼,对你一个姑娘家来说,实在不公平。本宫这人,最是心软,便想着帮你一帮。”

她兄长张竦得知了消息,次日一早便进宫求见,让她去圣上面前探一探口风,又喜道:

“你不是一直在愁太后从王家挑选姑娘、打算许给太史令的事吗?这下可不就正解了你的心头之患?玄天宫谶语被百姓奉为天启,一字一言足以撼动朝局,我们若能跟太史令间接成为姻亲,那必是能狠狠打压王家和旧党的气势!我已派了二弟去宋家提议联姻之事,你这边的动作也要快,要让那宋行全没有任何犹豫的机会,就别无选择地站到我们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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