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度+番外(91)

作者:杨弯月 阅读记录

朝上照旧还是那样,年轻帝王对着臣子你来我往,玩着拉锯游戏。后来几位宗室的世子们入了宫,司马绍算是找到了治这些迂腐老东西的法子,谁今日在朝上“之乎者也”,长篇大论,明日就去给那些小崽子们上课,保准他能安静上一个月。

以至于现如今朝上,一个个都变了鹌鹑,倒还不如司马绍话多。他昨日刚友好地“赐”了桩亲事,明日,便就着郊区一个庄子的来和臣子们“推心置腹”。

说起来,北方的氏族自中原地带南迁,财宝书画这些的还能勉强挑些带上,可土地商铺这些东西却很难快速交易。因此他们到了南方的第一件事往往就是购置家宅。

是以这些年来,关于商铺田地交易而发生龃龉的氏族颇多,所说看在大家的面子上往往不动声色,但暗地里,哪个肚子里没装着几分不满。

司马绍遣桓文走访京郊,查了半月有余,终于还是找到了突破口,一举将南北世家的表面和谐砸了个粉碎。紧接着,他便就着这裂缝,开始了他的分裂之路。

开始大家还茫茫然以为是司马绍这位皇帝“真”关心各位臣属,又是赐婚,又是主持公道。可慢慢的,众人开始察觉到不对劲来。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司马绍这殿心思几乎摆到了明面上,他们还有何不明白。

只是他们家大业大,拖累也大,想要利索地斩去麻烦简直比登天还难,便也只能一步步顺着司马绍的心意,朝着天平的两端而去。

司马绍独坐高台与臣子们斗智斗勇,手里的活也没撂下。虽说官制改革的举措推行地艰难,但借着放还宫中女子的行为,他还是狠狠搏了好感。

每次他们想反对司马绍时,便有人要提一提家里那位差点去庙里做了姑子的女儿。时风开放,除了守旧的皇室,旁人家里女儿二嫁,三嫁的也多的是。

是以,他们吃了司马绍递来的甜枣,等发现里面扎着针,便为时已晚。

故而,这一年,虽说大事没办成一件,零零散散的小事却做了无数桩,首当其冲的便是建康城里新成立的学堂。以朝廷出资设立,各世家都被按着脑袋捐了些钱,美其名曰:“为自己女儿积福徳。”

其中,以王笙捐得最多,算是拿出了自己大半身家,司马绍也十分爽快地大手一挥,将新成立的专管学堂教育事宜的府学司交给他掌管。

王遐被王笙请来做府学司的先生,专教孩子们作画。

庾珉不知道什么由头,也自请要到府学司给孩子们授课,庾子洲才名远播,这天上掉下来的饼瞬间将王笙砸地不知所措,反应过来又欢欢喜喜地将人请进门。

对此,王桓嗤之以鼻,觉得庾珉在她心里清高独绝的形象有了一瞬间的崩塌。但看着王笙喜笑颜开,她也没有出口道明真相,反正他迟早也会发现这只披着狐皮的大尾巴狼。

城西郊在本来的集市外,又设立了一座新市,专门汇聚从西域来的商人,还有些胡人。因着南方安定富庶,不少西域商人前来行商,当然,也有不少晋南人往西域折腾些茶叶,瓷器。

但以往,也许是经历过那场永嘉之乱,眼睁睁看着胡人的铁骑踏进中原,占领他们的国家与土地,奴役他们的人民,司马睿和王导都对胡人十分反感。是以,这样的商业活动只能通过走私的方式冒险进行。

尽管朝廷对此宁肯错杀绝不放过,但依然有不少亡命之徒,甚至大富商在暗地里活动,可见其利润之丰厚。

司马绍不一样,他同样对西域胡人抱有偏见,但如今朝廷急需钱财,世家大族们明面上斥骂胡人,背地里却将西域来的宝贝高价收购,成为自己身份地位的象征。

除此之外,中原的东西也向来惹得西域贵族喜爱,不管是丝绸,瓷器还是精美的手工,中原人的奇技淫巧也让西域贵族成了他们眼中一块待宰的肥羊。

到嘴的鸭子还不吃,自然不是司马绍的风格,他毫不犹豫地按着那些老顽固的脑袋磨了足足三个月,成功创立了西行司,专门掌管和西域的往来商业活动。

短短半年,他这一决定就为国库带来了大批的营收,陈子安每日上朝都笑得眯着眼,端着那白胖的笑脸拍着司马绍的马屁,从不重复,可见其不仅算数了得,文采也绝不输人。

司马绍也乐得用他,将人也派到西行司,立下三年内,扩大商业范围,营收翻倍增长的目标。

立马让陈子安那张堆笑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哭丧着脸应下了这份苦差事。

上次那查账就足足让他消瘦了五两,这一回,他这衣服怕都是得重新做了,可怜他再也做不回那无忧无虑的散财童子。

不过心里倒也并非不情不愿。

司马绍改革官制之心他们早就洞悉,朝廷上反对声音日隆,司马绍退而求其次成立了三司,一管教育的府学司,一管商业活动的西行司,还有便是专管北伐诸事的兵部司,将原本兵部尚书的职能架空了一半。

虽说目前来看三司所掌不过是些琐碎小事,但三司事物确是直禀皇帝,不经中枢,可见其日后必然不凡。

眼看着年关将近,建康城又热闹了起来,司马绍轻轻松松一句取消宵禁,可把王桓累得半死。

最近半个月以来,建康城人数众多,在这阖家欢乐的好日子里,王桓每日都得盯着这城里怕出事故。每日都得等属下汇报过情况后才能安然入睡。

如今京中无战事,她这个卫尉便只盯着皇城和宫城这一亩三分地,都快将她闷出病来,只能晚上在式乾殿发疯,恨不得掐着脖子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早开放宵禁。

往日年关也不过开几日,今年竟然足足放开一旬日,实在将王桓气得够呛。

不过打闹归打闹,司马绍是皇帝,王桓是臣子,除了在床上的时候,司马绍能偶尔让她在上面,平常时候,王桓还是得小心做人。

眼看着明日就是除夕,王桓还坐在衙属里看公文,批完这些,她才能安安心心地休个年假。

因着明日便是除夕,衙属里的大部分人都已回去休息,王桓身边的属官与书吏也被她遣回家陪伴家人,只她一个留在这地龙都没人烧的衙属处理公文。

想象司马绍这会儿多半也在式乾殿里批奏章。但他是皇帝,身边还有长福那样一个贴心人,想必是又暖和,又亮堂,还有人给倒热茶,说不准还有消夜,不像她苦哈哈地只能端着手边冷掉的茶汤,灌进喉咙。

冰冷的茶水沿着喉管蔓延至全身,让王桓不禁打了个寒颤。

直到月上中天,她才堪堪将公务处理完,放下手中的毛笔,揉揉泛酸的手腕,起身到窗子跟前,准备把这窗口关上,那冷风都快要灌进她脖子。

她走到窗前,抬首看,外面不远处依稀里这个人影,穿着一件黑色的狐裘,头发用发冠束起,站在树下身长玉立,不食人间烟火。

王桓打眼一看就知道那是司马绍无疑,不看穿衣打扮,熟悉的人哪怕站得很远,余光一瞥,便知何人。

她关上窗户,将那人的身影隔绝在窗外,反身回到书桌前收拾着东西,从架子上拿起自己出门前披上的大氅,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屋里的油灯和杂物,没什么问题,才迈着步子朝门口去,步子迈得比平日大一些,速度似乎也更快些。

司马绍定定地站在原地,等到王桓走得近了,才发觉这人身上好看的光晕是后面提着灯笼的长福照着的。

长福个子不高,加之天色又黑,王桓竟是没看见他。

司马绍等王桓凑至身前,伸手便解开了她身上的那件大氅,扔在了长福手上,转而把他抱着的另一件狐裘拿过来,披在王桓肩上。

王桓没有挣扎,“干嘛?”

“那件不好看,穿这件。”

王华看着身上粉白的狐裘,与司马绍身上那件看着颇为登对,一下子明了这人的那点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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