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春秋不当王(204)

作者:羲和晨昊 阅读记录

可这种法子的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防人之口甚于防川,要想真正堵住这些人的嘴,又哪有这么简单呢。

子产闻言过后不禁是陷入了沉思,他当然知道这种流言传播对于自己的影响,可若当真关停乡校集会,那也无疑是在告诉世人,他子产的确是真害怕了,露怯了。

但若是不关,任由流言是继续在底下传播。届时,全国上下的贵族,都联合起来再来一场当年“推翻周厉王式的暴乱”,那子产届时岂不只能是坐以待毙?

届时郑国内乱再起,又何来的安宁可言?

一思及此,子产顿觉是左右为难。

“来人,速去将李子明请来。”

思索了半天,他最终还是决定唤李然前来商议。

“李子明?”

“此事找他商议又有何用?他能出得什么主意来?”

鬷蔑好歹也是个下大夫,而李然不过是一介行人,难不成李然还能提出比他鬷蔑更有方法?

“子明素来多智,叫他前来商议总归没错的。”

子产对鬷蔑的细微反应并无关注,只示意仆人赶快去请李然。

不多时,李然即至。

而子产见得李然来了,也不多礼,赶紧将其前因后果是与他分说了一遍。

要说起这乡校集会,李然自是不陌生的。毕竟,他当年“人生的第一桶金”就是在鲁国的乡校集会上挖出来的。

所谓的乡校集会,原本只是给众多学子一个能够进行辩理交流的场所。同时,也为众学子是提供一个可以迈向更高阶层的台阶。

可是,没想到,当抨击朝政成为一种潮流的时候。乡校集会便也会成为一场吐槽大会。

“即便如此,然以为,也坚决不能关闭乡校集会!”

李然亦是甚为坚定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但是……子明可也听闻了最近有关新政的传闻?”

“如今众人就着这一场所之便利,都在那里抨击时政!所造成的影响也已是十分的恶劣!”

“若不将其关停,此事必然不利啊。届时于我们而言,只会是得不偿失啊!”

鬷蔑的态度也十分的坚决,在他看来,关停乡校集会乃是目前最好的选择,没有之一。

毕竟官家是绝不能亲自下场,去和这些人较真的。为今之计,只有关停乡校,才能阻止流言的进一步发酵。

“得不偿失?难不成在然明大夫的眼中,乡校集会所起到的影响便只有百害而无一利的?”

“大夫可知,既为君子,心中便该有家有国,心怀正义而利天下!何谓利天下?以百姓之心为心,可谓大利!如今子产大夫推行新政,乃是于民得实惠的好事。却为何要将此等的善事反做成臭事呢?”

李然顺便给他纠正了一下究竟何谓“利益得失”。

是的,以一种不正确的方式,去推行一件原本是名正言顺的事情。这种做法的结果,往往也会是适得其反的。

“所以,为什么要关停乡校集会呢?无论是贵胄,亦或是国人,他们既然是汇聚在一起,在那里侃侃而谈,针砭时弊。这对于整个国家而言,难道不是好事?难不成非要到最后演变成‘国家存亡,国人无责’,到那时,大夫才觉得这是好事?”

“更何况,大夫难道是忘了当年‘周厉王路人以目’之故事?”

这里稍微解释一下,所谓“路人以目”,是指的周厉王时期,也同样是为了强推新政,以致于遭到国人毁谤,周厉王为了打压舆论,曾严令禁止路人互相攀谈交流。所以,当时的人们走在路上,便只能是以目光交流。这就是所谓的“路人以目”。

这或许是华夏历史上,最早的“舆论控制”。不过,到头来,周厉王自己,也为此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所以,既然是有利于国家,有利于百姓的,能够获得他们的认可,我们便继续推行。若真是不利于国家,不利于百姓的,我们便积极去改正就是了。参与乡校集会的这些人,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能够成为我们的老师,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去关停它呢?”

是的,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国家,只有当它是“虚怀若谷”的时候,这个国家才可能有生机,有朝气,有活力。

第二百零三章 再登乡校

李然的这些话也说得非常的明确。

是的,一个国家的兴盛,并不是只看其武力的强大,也并非是看它的府库是否充盈。

富国强兵,固然十分的重要,但是此二者绝不是一个国家真正强大的内涵。

最为重要的,乃是这个国家的民众所发出的声音,能否被“肉食者”们所听见。

国人的声音才是最为真实的声音,它就犹如是国家的一面镜子。

就如同人一样,梳妆打扮,整顿衣冠总要有一面镜子才行的。若没了镜子,那么就算再如何装点打扮,那也都只能是适得其反。

听到这里,子产与鬷蔑都是愣在原地,缄口不言了。

他们万万想不到,不过是一个乡校集会,竟还能扯出这么多道理来?

“更何况,然只听说过尽力做善事来减少怨恨的,但却从未听说过能够靠摆威风,耍官威来防止怨恨的。”

“面对防民之口,倘若是像防止河水决堤一样去防范他们。那么,来日一旦河水真的决堤了,届时所造成的损害肯定是比现在更多的。所以,与其如此,那还不如直接是先开一个小口,权当是疏通一下河道也好啊!”

李然的话音落下,子产当即为他叫了一声彩。

“子明一言,可谓是令本卿茅塞顿开啊!”

“说得好!”

“嗯,乡校绝不能毁!”

很显然,子产与其他人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子产是分得清利弊得失的,也是能够听得进劝的。

乡校集会之于整个郑国,乃至整个天下的重要性都是不言而喻的。若真是将其毁了,那么被堵住的民怨,便不再只是暗流涌动这么简单了。

“不过,眼下毕竟关于本卿的流言甚多,长此以往终是不妙,总得想个法子才行……子明以为如何?”

既不能关停乡校集会,那又该如何阻止流言呢?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呵呵,不过是舌战罢了,大夫不必忧虑,然其实早有准备!”

“然听说,明日在郑邑城外便有一场规模甚大的乡校集会。这些学子们不是喜欢辩论么?李某虽是才疏学浅,但也愿意前去讨教讨教!”

这世上之事千回百转,最终却总是殊途同归。

当年李然流亡鲁国,便是靠着在曲阜的乡校集会上一鸣惊人的。而今他身在郑国,为了给子产的新政正名,他却又需要去乡校集会上是以一人之力舌战众生。

不过,从他这语气中,其实也不难听出。他对如今郑国的这帮学子们,可没有当初在曲阜时的那般客气。

读书人?

我李然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读书人,更何况还是你们这帮死读书的。

说到论辩,他李然可当真是从未怵过,说成是“降维打击”也丝毫不为过。

……

翌日,李然便携着祭乐,一起是来到了在郑邑城外举行的乡校集会。

祭乐自然是来凑热闹的,她也已经许久没见过李然跟人耍嘴皮子了。

她还记得当年在鲁国,那可是她最喜闻乐见的趣事了。如今再身临其境,可真叫她是感慨万千。

李然与祭乐以国人的身份入场后,便立刻看到了会场中央是站着一人。

因为,按照惯例,自是有人要主持当日的议题的。

而李然在看到这个乡校集会的主持后,心中当即是明白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此间集会的主持,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替丰段来游说招揽过李然的驷带!

“敢情是这么回事儿!”

李然一眼就看出了这背后的猫腻。

什么乡校集会,什么学子之言,不过是丰段在其背后所带的节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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