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春秋不当王(474)

作者:羲和晨昊 阅读记录

原因无他,只因这个李耳,竟然是和自己后世的父亲几乎一模一样,看起来亦是那般的慈祥端重。

只是,他那白白的眉毛微微下垂,而后世李然的父亲可没有这么长的眉毛。但是若论起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那实是就如同是一个人。

所以,当李然喊出“父亲”二字,李耳炯炯有神的眼睛不由得一个闪动,随后说道:

“然儿,过来!”

李然走了过去,李耳仔细端详着面前的儿子,看了好一阵子,这才点了点头。

“嗯,吾儿受苦了!”

李然看着李耳,心情极为复杂。

因为这一世的父亲和后世的父亲几乎一模一样。而李然后世的父亲其实已经去世多年,今日再见其“真容”,不免是让李然待他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近之感。

甚至,此时李然的眼角都已经可以挤兑出一些咸水来。

然而李然内心深处,却隐隐又觉得被一股威压,竟是唯唯诺诺的不知道该如何说话,就连行礼的规矩直接都给忘了。

也许是因为他老子的名头实在太大,又或者是因其他身份的特殊缘故。

李耳对于李然的懵状倒也不以为意。

“吾儿之事,观从都已经一五一十的跟为父说清了。为父知道你心中有太多的疑虑,而为父此番不远万里,从秦国千里迢迢回来,所为的便是来替你答惑解疑的!”

这时,孔丘亦是不失时宜的上前跪拜在地:

“弟子孔丘,见过李老先生!”

李耳看了一眼孔丘,微微一笑。

“起来罢!”

孔丘闻言,一时喜形于色,更是激动万分。

只因李耳之名,他也是早有所耳闻的。传闻其人博古通今,又深得礼乐之精髓。就连他们的礼乐之魁首苌弘,都不得不对其是赞叹信服。

只因李耳其人,后来不知所踪,更不知其生死,故而李耳之名,便只成为了一个传说一般的存在。

如今能见得尊容,孔丘自是无比的激动:

“久闻老先生之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真人实是三生有幸。今日若是能得老先生指点一二,丘感激不尽!”

李耳闻言,确是淡然一笑:

“呵呵,指点可不敢当。听闻仲尼求知若渴,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呐。但是,私以为,今日之礼乐不过是存其荣,而反失其实的。而仲尼对于礼乐之外荣,实是过于执着了些,这可不是一个好事啊!还需得切莫是让礼乐之荣反束了自己为好!”

孔丘闻言,不由得一愣,甚至有些失落之感,万没想到李耳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毕竟,在他看来,周邦之礼乐,就已经是最为曼妙的存在。而且,也是最为能够令人平心静息,和谐自洽的。

正所谓上可济世安邦,下可止息凝神。这难道,还算不得礼乐之实吗?礼乐又如何能说成只是徒有其表的呢?

“这……”

“呵呵,你啊!还是和以前一样,胸怀若谷,无欲无求啊!”

苌弘似乎是更为理解李耳,只听他如是出言说道。

李耳却笑着回道:

“呵呵,无欲无求倒也不尽然。只是,我只求其实而弃其荣罢了。对了,然儿,难道你就没有话要问为父吗?”

李然闻言,这才说道:

“当然是有的,父亲大人,儿有一事,实是不明。父亲既是身为道纪宗主,却为何不想办法匡扶周室,使之回归道统,反而要任由天下失常?以至整个天下大乱,似如今这般君不君,臣不臣的呢?”

李耳看了一眼儿子。

“呵呵,吾儿在外游历多年,看来依旧还是没有长进啊!”

李然闻之极为诧异:

“怎讲?”

李耳这时又淡然言道:

“吾儿以为,楚灵王、王子朝之辈……如何?”

李然一听,自是立刻明白其意。他父亲所说的,无非是给他直接举了两个他自己所亲身经历的反例。

是啊,楚灵王、王子朝,他们这两位,虽是一文一武,虽然也都是一开始从善如流的贤明之君。

但是到头来,竟都是“功败垂成”了。

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李然一时垭口,而后又听李耳是继续言道:

“天道有常,时代迁延,君权旁落本就在所难免,又岂是人力能为?此为何种道理?只因贤君犹如昙花,而昏者众如草芥!”

“我朝周公,创立道纪,其本意虽是有代君调和诸侯之职。但这天下纷扰,又何时平静过?想当初,我朝初创之时,分封天下诸侯七十有一,其余小众之邦更是多达上百。而如今却又剩下几许?然儿,你觉得是何原因,以至于如此的局面?”

“天下诸侯,大者占尽天时地利,故而越来越强。继而吞并那些小者,天子羸弱,无力阻止,故而一发不可收拾,以致今日之乱局。”

“呵呵,吾儿所言,不过都是些表象。虽是不错,但不尽然啊。”

李然对此倒是不以为然:

“天下安定,全系于礼乐。礼乐不崩,天下便乱不起来。如今天下大乱,放眼望之,皆为礼坏乐崩之祸!崔杼弑君,季氏摄鲁,华向叛宋,单氏取周,此间种种,难道不正是君臣失序,以至朝纲失统?此间种种,又何谓乱之表象呢?”

李耳闻言,只微微一笑,却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说道:

“呵呵,君臣之间又哪有什么定数呢?臣子有德,便可摄无道之君,这不也是天道常理?我周人以偏鄙之师而败纣王以匡正天下,难道也是为祸乱?厉王止谤,路人以目,因其无德而致国人暴动,周召二公代摄君事,立共伯和,而安靖四海!此不亦为专权之君无德而有德之臣代摄之事?又何来的为祸之论?”

“今日言之凿凿,视其僭越之举为无德,却不识此间造化之游戏,不宜愚乎?”

“吾儿既是通于古事,却又何必如此顽固不化,不识天命呢?”

第四百九十六章 天道有定数

李然听得父亲所言,却是伫立一旁,不能言语。

而李耳则是继续言道:

“所以,吾儿是如众人一般,只执于礼乐之‘形’,却反而忽略了其‘质’啊!更何况,国君之德也无常,正所谓‘天有十日,人怀十德’。杀伐果敢乃阳刚之德,怀柔大容乃为阴柔之德。然而,刚者易折,柔者不中。此间道理又岂是世人三言两语所能说的清楚的?”

李耳的这一番言辞,让李然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这时,孔丘和李耳也是不由对视一眼。

孔丘素来是最为敬佩似李耳这般的尊者,且对他也早已是听旁人言及过的,自是神往已久。

然而如今听得此等之歪理,却是被他说的有点懵懵的。感觉与自己所想的实在是大相径庭。

但是。隐隐之中,又觉得他所说的也确有几分大道理在,令人无从反驳。

而苌弘终究是和李耳同辈,二人之前乃为最为亲密的共事之人,所以本也是比较熟络的。

他见李然和孔丘似是有太多不便说,亦或是不敢说的,便当即是与李耳开腔言道:

“周公创立周礼,维系周宗数百年,如今世道虽日趋艰难,但至少也是个约束……”

“苌弘兄,想你还是与我一般的年纪,却如何也还不识得这天下之变数?”

苌弘不由一阵苦笑:

“呵呵,也算得是本性难改吧?哎……然而弘依旧是以为,今日之周室衰微至斯,也实为是我等之过啊。”

李耳闻言,却是终于放下了他放下百无聊赖的书简:

“呵呵,苌弘兄啊,想你也是饱读史书之人。尔不妨试想一下,周公创立周礼之前,我诸夏之先祖,历夏、商二朝,果真便是无德的吗?果真就是无有圣人的吗?若是如此,又怎么会有所谓‘尧舜禹汤’之圣君?而夏桀商纣皆自取其败,又果真是因其不明明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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