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春秋不当王(516)

作者:羲和晨昊 阅读记录

“不知喜从何来?”

面对李然的不解,观从又是笑了笑:

“从之所以恭喜少主,乃是因为那季孙老贼恐是命不久矣!而少夫人的大仇即将得报!少夫人身患顽疾,乃为心疾。若此仇得报,或对夫人之疾亦是大有裨益!”

李然不由得是作答一声苦笑:

“子玉,我知道你这段时间,一直是在研习占卜之术。只不过,此等天衍之术,虽是洁净精微,却大体皆为模棱两可之言,可以贼辩,却不可当真。你此番该不是又信得这一些诬言诬语吧?”

观从不由是嗤笑一声,并是摇了摇头:

“呵呵,少主有所不知,我观从其实少时便精于《易》,又岂能不懂‘洁静精微而不贼,乃深于易’的道理?今日观从所言,可不是从占卜之术中得来的,而是通过天理推算得来的!”

“哦?天理?”

“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如今的事态发展,那季孙老贼正步入天道,必死无疑啊!”

李然闻言,倒是来了几分兴致,不禁言道:

“哦?详细说来!”

只听观从又是侃侃言道:

“十年前,季氏和鲁侯的这一场冲突,其最终结局,乃是季氏大获全胜。而如今,鲁侯又没能熬过他,少主又准备弃鲁而去,此言可谓是正遂了季孙意如之心意!”

说到此处,饶是李然聪慧,也依旧不明观从到底是想要说些什么。

只不过,李然也没有打断他,只听观从是继续言道:

“季孙意如其一生之敌,无非有二,其一,乃是鲁侯,而如今鲁侯已薨,已不足为惧。而另一个,便是少主,如今少主又意欲隐退。既如此,季孙意如可谓‘大壮’也!放眼四海,季孙意如恐是再无敌手!”

“然则,《易》中有云‘小人用壮,君子罔也’,似季孙意如这般的小人,待到新君即位,其势必将憋不住自己的私欲,又所谓‘天欲取之,必先予之’,此乃天理循环,实不可避啊!”

李然听得“天欲取之,必先予之”,他瞬间便是明白了观从所言的核心意思。不仅仅是因为这句话乃是《道德经》内的。更因为观从,这也已经不是第一次展现他那“欲擒故纵”的手法了。

想当初,在楚灵王被弑之前,这观从就曾找到过李然,并与他是说起过与今天类似的话。

“而如今少主所需要做的,便是稍安勿躁,也不必离开郓邑,当然鲁国自也是去不得的。只需得隔岸观火即可!观从断言,季孙意如气数已尽,不日便会丧命!”

李然虽是觉得观从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但是隐隐中却也感觉得到观从必是有所隐瞒。

而且,根据他对观从的了解,“隔岸观火”恐怕也并非是观从的行事风格。于暗中拱火,那才是观从一贯的做派。

更何况,似这等的玄学,又哪里能直接预见得到一个人最终的结局呢?

所以,他断定观从此刻肯定是已经有了主意。

“观从,你莫不是已经有了计较?”

观从神秘的笑了笑,不置可否,只道:

“观从所为,皆为报答少主知遇之恩。而夫人既是对季孙老贼恨之入骨,少主又如此上心,观从敢不效命?再者说,此乃季孙老贼咎由自取,他虐民无度,又不循尊卑之序,早是该受得此难!”

“如今季孙意如的性命也就悬于旦夕之间。此人死不足惜,而现在所该考虑的,乃是该如何利用好这一枚棋子罢了。从可不敢是让他死得毫无价值啊!”

李然侧目看着观从。

“何谓‘棋子’?子玉就不必跟我卖关子了吧,直接明说便是!”

观从躬身回复道:

“诺!”

“从以为,想这季孙意如僭越摄君既已成事实,那就应该让他在死之前,将其私欲给暴之于众!且让其自我膨胀,做出更多的逾矩出格的事情来!”

“想那季孙老贼,虽是对鲁侯恨之入骨,但这些年来一直又是以‘被害者’自居。自鲁侯出奔以来,那季孙意如亦是整日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所以,如今若不令其自张其欲,我等又岂能成事?”

“唯有令其自奸其欲,待其坐实了季氏‘欺君’的恶名后。到那时,所有人也都将看清季氏的真面目。鲁人苦于季氏亦久矣,届时季氏亦必将受其反噬!”

“而如今鲁国之三桓,唯有季氏一家独大,故而一旦季氏有事,那么鲁国三桓便可不攻自破矣!”

李然眉头不由得一挑,观从说的没错,季孙意如为了让自己的代摄君权能有正当的说辞,也一直没有另行废立之事。而且他也一直是以“受害者”的身份自居,为的就是博取世人的同情。

“所以,究竟该如何让季孙老贼‘好死’,让公室的声威得以复振!这才是关键所在啊。”

李然听罢,是颇为惊讶的看着观从。

这家伙的想法,乍听之下,颇为有些天马行空。但是细思起来,又确实是足够深远。

这观从,就仿佛是在另一个维度,时刻观察着整件事的发展脉络。

此人看待问题往往是入木三分,虽说是使惯了阴谋诡计,且为人机敏而贼,但做事又往往能从大局入手,顺势而为,且直切要害。

就这些本事而言,饶是李然对此,也是不得不服。

第五百三十八章 年轻的子贡

李然望向观从,多少有些震惊。观从见状,亦知李然心中所想,便是继续言道:

“其实,这其中的道理本都是显而易见的。少主之所以不曾想过,一来是乃是因为关心则乱,如今心中所思所想,皆为少夫人以及之前鲁侯的病情所移,二来则是少主心思纯正,以至于想不出如此‘歹毒’的点子来!”

“毕竟所谓‘死者为大’,少主定是想不出此等‘死后辱其名’之法的,但观从却不同,这等事情观从自幼便是见得多了,也实是没有其他的能耐,故而在这些个诡谲之术上算是略高于常人。”

“少主素来追求以德服人,宽以待人。少主心胸广阔,行的乃是乾乾大道。唯有观从走的是诡谲小道,呵呵,实不足与外人道也!”

李然对于观从的夸赞,知道他这不过是一番宽慰之言,倒是并不放在心上,只是继续问道:

“既如此……子玉具体的计划又是如何?可否细细说来?”

观从嘴角一斜,并是自信满满道:

“此事不劳少主费心,少主只需给得在下一件信物,让观从全权处理和鲁国方面的交涉之事,观从必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不会漏出丝毫的破绽!”

李然心中依然是有些顾虑,他对观从倒也并非是不信任,实在是他太了解这个人,此人做事往往不计后果。如果拿行医来做比较,他这人就是动不动就用猛剂的那种。

但念及观从他毕竟与自己是共过患难的,观从这一番终究是好意。

再加上观从作为“道纪”的成员,维持天下之秩守本就也是他身为“道纪”的分内之事。就这一点来说,他和观从其实也并无二致。

更何况,他李然亦正如观从所说的那样,“关心则乱”之下,他李然早已是有些心神俱疲了。

既然自己无意来管教此事,那他又为何要妨碍观从呢?

想到这里,于是李然便解下了随身的玉佩,这玉佩乃是李然接任周王室太史之位时,周王匄所亲赐予他的。上面的竹简印迹,可代表李然的身份。

观从拿在手中,面露喜色:

“少主安心,只管静待观从的好消息便是。”

李然目送观从离开,随后叹息一口,便是去陪伴祭乐了。

晚上的时候,李然安顿祭乐睡下,便抽身来到鲁侯稠的灵堂。凌人(掌管藏冰的官员)此刻正在换冰,棺材的密封性本就极好,加上外面又套了一尊棺椁,再置于冰块,棺椁之内寒气可谓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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