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春秋不当王(641)

作者:羲和晨昊 阅读记录

“然今日这些话,却是肺腑之言!还请季孙大人思之,慎之。”

李然这一番话,说的确实出自诚心实意,也极为直白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季孙斯听得也是不由为之动容。

李然经过这段时间的沉淀,其想法也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之前的他,确实是一心希望扶持公室,打压权卿的,尤其是在看到季孙意如,丰段等人的专横之后。

但是,在历经了一番失败与磨炼之后,尤其是在见识到楚灵王的刚愎自用,王子朝的嫉贤妒能之后,李然如今的想法,却是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在他如今看来,真正好的政治,其实并不在于其本身是怎样的,而最重要的,依旧还是“人”!

君道也好,权卿也罢,若是真的能够为天下苍生带来福祉,那又何必执着于“形式”呢?

一国之君,固然有像鲁昭公这样勤政爱民的,但同样也有像楚灵王这样穷兵黩武的典范。

而作为权卿,虽然更多的是像范鞅、田乞这样唯恐天下不乱的势利小人,但是也不可否认,也确是有像子产和叔向这样,一心为国,鞠躬尽瘁的典范。

季孙斯也是沉默了许久,最后抬起头来说道:

“先生之言,令斯刻骨铭心,斯谨记先生教诲!明日早朝,斯便会向君上提议,隳去三都!”

李然闻言,不由是欣慰道:

“季孙大人得国之大利,而舍弃私家之小利!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季孙斯摆手道:

“先生大义,又是替斯解得此惑,斯也绝非铁石心肠之人,又怎会无所感触?”

李然和季孙斯又如是交谈了一番,言说了明日朝议上的细节后,季孙斯便是告辞离去。

李然将季孙斯送出府门,子路看到两人都挂着笑容,猜测也已是谈妥。

季孙斯和子路各自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而李然站在大门口,心情也是久久未能平复。

范蠡这时突然说道:

“先生方才和季孙斯的那一番话……究竟是话术,还是诚心?”

李然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范蠡,看来范蠡也是听到了他和季孙斯的谈话。

“呵呵,虚中有实,实中有虚吧。自有话术在其中,但是心意却也是诚的!”

范蠡奇道:

“先生的想法,莫不是真的有所改变?”

李然倒也是毫不避讳,与他是点了点头:

“君道与卿权,难道果真是有区别的吗?君道不存,以卿权代之。卿权无制,则以君道制之。此二者,难道不是互为表里的存在?”

“君道之不存,乃为天衍之数。纵是偶得贤明,却也终非长久之计。卿权虽居其下,但若能以厚德载物,难道不比那些个昏庸暴戾的君主要强上许多?”

李然确实是想通了。

其实,严格来说,后世的霍光、诸葛亮、张居正等人,那不也是一等一的权卿吗?

这些人虽不是一国之君,却又无一不是心怀天下的一国重卿。

而这一时代的管仲、子产等人,也无一不是以权卿而摄一国的典范。

范蠡对于这一番言论,一时感到颇为惊奇。

不过,他为人也是最擅于变通的,很快就理解了李然的意思。

“先生此言倒也不差,现实如此,自古以来权卿不计其数,但让国家成就霸业、海晏河清的,比如晋国的赵文子、郑国的子产、齐国的管仲等,亦绝不在少数啊!”

李然却又是不由叹息道:

“只是……不知道季孙斯,能否真正的理解得了这其中的深意呢?……”

很显然,季孙斯因其资历不够,如今还未得暗行众的重视。但真的待到他以季氏宗主的身份重掌鲁国之时,究竟会不会变心,却也就不好说了。

“不过,隳三都之事,依旧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如今此事,志不在攻城,而是在于攻其心!”

范蠡听李然如此说,也是心下了然,不由是一个机灵回道:

“呵呵,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只是……恐怕那公山不狃,是要寝食难安咯!”

李然一听,不由是朝范蠡看去,并是拿手指点了点他,与他是会心一笑。

就在这时,却听到府内的丽光是在那四处喊道:

“阿蠡君,你在哪啊?”

范蠡一听,连忙应道:

“光儿,范蠡在!”

丽光则是说道:

“快些过来呀!”

范蠡看了一眼李然,李然则是笑道:

“呵呵,去吧。”

范蠡则是朝李然一个拱手,便应声退下。

而李然则是又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这才入了大门。

第六百六十二章 明明白白你的心

李然进了大门,发现丽光原来是拿着一大张画布,正在那展开给范蠡看。

那画卷乃是布帛所致,价值不菲,一般情况下,丽光练习画画的时候是不会用的。

李然也不由是有些好奇,想要靠近一看。

丽光一抬头,发现了他,却当即是将画卷收起。

“父亲……”

李然不明所以,依旧是笑道:

“光儿,画的什么?也给为父看看?”

谁知,丽光竟是摇了摇头:

“不!”

丽光说着,合起画卷就要跑开。

看到此情形,李然心中不由一沉,恰巧宫儿月也出现在她的面前。

“不给父亲看,那给二娘看看行吗?”

岂料,丽光却还是不愿意:

“不给。”

丽光拔腿就跑,宫儿月和李然对视一眼,却又同时看向了范蠡。

难道说,丽光对范蠡的亲近,已经是超过了他们两个?

范蠡这时,也是不无尴尬的拱手回道:

“先生勿惊,其实……光儿他也没画什么,只是先生与月姑娘在一起玩耍的画面,但估计是……”

范蠡支支吾吾,竟是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措辞来搪塞。

李然闻言,虽依旧没打消顾虑,但起码是知道这事应该与范蠡无关。

然后他又转念一想,猜测范蠡想说的,可能还是因为他和宫儿月之间的缘故。

李然当然也不想在这件事上过多的纠缠,于是只微笑道:

“呵呵,也没什么,孩子大了,有些自己的秘密,也无可厚非嘛。”

李然回到了书房,坐了下来,却是心神不宁。

一直以来,别人都已经习惯称呼他为先生,而把宫儿月也当做夫人一样,就算是丽光,也是将宫儿月给唤作二娘。

李然仿佛对此也早已是习以为常的了,也没有对此加以纠正。

但如今想来,他却也不曾考虑到宫儿月的归宿。若一直如此,那岂不等于是耽误了她?

李然思来想去,又走出了书房四处散心。

途径丽光的房间,这时丽光又被宫师给领去练舞了,而她所画的那副画卷如今就放在窗前的案几上。

李然虽并不想窥视女儿的“隐私”,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也还是忍不住伸手取了过来,并展开一看。

这才发现,她所画的果然是一副拜堂成亲的图画。而男方似乎就是他李然,女的则是宫儿月。

旁边还有一个小女孩,正笑嘻嘻的手提花篮,看着这一幕。

李然心中一颤,他立刻是明白了过来。

在她心中,可以说已经将宫儿月替代了祭乐在她心中所留下的空缺。

但她同时也明白,她的这个二娘和父亲之间,其实是横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的。

只不过,也许在丽光天真的想象里,这道鸿沟,可能就只是一个“拜堂成亲”的名分罢了。

李然将画卷默默的放回,心情一时也十分的沉重。

李然对祭乐用情极深,本来想着余生只好好的将丽光培养成人,他这戏剧而又荒诞的一生也便就此罢了。

却不想,宫儿月竟是在他人生低谷之时陡然出现。

而如果宫儿月只是一个寻常女子,倒也不足以让李然有任何想法。偏偏这宫儿月又和祭乐如此的相似,而丽光又是如此的喜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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