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烟雨落金陵+番外(30)

作者:扶盏 阅读记录

时至今日,楚逸轩还记得苏长君对他说过的仅有的一句话:“踩着那么些冤魂尸骨上位,夜间可还能睡得踏实?”

自然是睡不踏实,一心惦念的人远在北疆,她近况如何自己一概不知,原以为爬到了高处就能帮她遮风挡雨,不承想末了还是无能为力。

她的疾病伤痛自己挡不了,烦心忧愁自己解不了,就连是否安好都要依着两境来往的信件才能知晓一二,还要为着一批批军备跟兵部那些老滑头扯皮,是以那作死的兵部尚书犯在手里,他利落干脆的送他去见了阎王。

楚逸轩在苏氏祠堂瞧见了那清瘦的人影,他倚在轮椅上,正拿袖子将怀中的牌位仔细擦拭干净,听到动静,他眼皮都未掀:“来接诺诺。”

楚逸轩本以为他会责难、怒骂、怨恨,可他用这么平和的语气说出来,他倒不知该如何回应了。他想了想,还是将舅兄咽了下去,恭敬的施了一礼,:“三公子。”

“给我父王母妃上柱香吧。”

不消他吩咐,楚逸轩虔诚的给二老上了香,苏长君就那么望着他,语气轻和:“诺诺是我们家年纪最小的,我父亲盼了那么久终于盼来了一个女孩,说句要星星不给月亮也绝不为过,所以脾性上可能比一般女孩娇纵一些,成了亲就是一家人,我不奢求你能好好待她,我求你,不要欺负她。”

求?楚逸轩将这个字在心里过了一遍,自他得势以来,那些欺压他的、折辱他的一个一个被他踩在脚下,数不清的高官勋贵在他面前卑躬屈膝姿态恭敬,那种从烂泥中挣扎出来将这些上等人踩在脚下的滋味别提有多畅快了,可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会从苏长君嘴里听到这个字,自己心里一点快意都没有,只余心寒。

他不该用求字,若是有人胆敢欺负他妹妹,他应该拿出他那把龙吟宝刀干脆利落的剁了他!皇帝敢折辱他们苏氏,他就应该利落的揭竿而起,而不是在宫门前苦苦哀求。

“我会好好待她,也不会再让人欺负她。”他语气坚定,似承诺,又似保证。

“皇帝赐婚的用意你我心知肚明,兵力军权你们随意,万望留我妹妹一条性命,也留我北境将士一条活路。”他冲他摆手,明显的不欲多说:“今日是你们大喜的日子,别误了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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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衣衫此夜新,百般打扮度芳辰,众云娶室将忘老,我观成婚能顺亲[1]---引用

第26章 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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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阁内妙龄女子端坐在拨步床上,隔着赤红的盖头瞧不清面容,楚逸轩站在屏风外,一时不敢往前移动,天知道他做梦都没敢这么想过。喜嬷嬷瞧他愣在那,出声催促道:“督主想是高兴过了头,还不快接新娘子回家呀。”

楚逸轩不自在的往前挪动几步,手脚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一样,他恭谨的给檀氏和杭氏分别见了礼,又转向苏念卿,拱手道:“臣来迎郡主回家。”

檀氏不舍的做最后的嘱咐,杭氏扫眼在屋里找些什么:“新娘子出门脚不沾地,咱们一时忙忘了,谁来背你出门?”

小满自告奋勇的上前扎马步道:“我背姑姑就是。”

“你人还没个蚂蚱大,别在这逞强,”苏念卿道:“哪来那么些规矩,我自己走。”

“我力气可大了,”小满不服道:“不信你问阿娘,爹爹留下的大锤我都能抡得动。”

檀氏也道:“新娘子下地不吉利,你就让他试试。”

“我来吧,”楚逸轩朝她伸手,像是在询问她的意见:“臣……抱郡主出门。”

嫁都嫁了,还在这扭捏个什么劲儿。苏念卿双手抚上他的肩膀,楚逸轩将人拦膝抱了起来,心头说不清什么滋味,不觉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明明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回去的时候竟飘起了细雪,红衣白雪,一如当年在梨花树下翩跹动人。他望着怀中人:“郡主,下雪了。”

“嗯。”

盖头相隔,两人谁也瞧不清谁,楚逸轩脚下走的沉稳,只是那越来越快的心跳声以及略微颤抖的手暴露了他的紧张,他想说些什么,可又像不知如何开口一般,最后只得悻悻闭了嘴。

符津看他抱人出来,忙招呼人将爆竹点上,苏念卿心头的沉闷被驱散不少,礼部的官员眼瞅着接亲还算顺利,略微松了一口气,抬手道:“都愣着干什么?压轿压轿。”

依制二人应当先去宗庙祭告先祖,而后去宫里叩谢皇帝隆恩,再去见过太后及各位后妃,绕城一周拜过了天地后方算礼成。结果二人刚祭告完先祖,宫里便来了旨意,因着雪天难行,特下了懿旨,不必去往宫中谢恩了。

倒不是皇帝体谅新人辛苦,陈沛陈老将军今日回京,结果刚一回来便将皇帝堵在了书房,宣隆帝真是打心底里怵他。

宣隆帝千算万算,是真没想到这人这么快就回来了,想必这把老骨头在路上是没少受颠簸,思来想去,还是吩咐人简化了流程让他们尽快拜完天地,等到大礼一成,这人拿什么借口请自己收回成命?

那人罩雪而来,宣隆帝瞬间困意全消,客套的先同人寒暄道:“陈老身子骨可还硬朗?一路奔波辛苦了,还不赐坐。”

“不必了,臣是为郡主的事来的。”

宣隆帝神情一冷,只听他继续道:“听说近日的劝谏之声陛下皆不予采纳,倘或臣也想撞一撞这南墙呢?”

“朕敬你年事已高,你想干什么?造反吗?”

“臣岂敢,”陈沛抬眼与他对视:“历来婚事讲究一个父母之命,镇北王和长公主不在了,好歹郡主还管我叫一声老师,臣便自作主张的帮郡主拿一回主意,我家诺诺,不嫁了。”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拿主意,朕是她的亲舅舅!”

陈沛嗤道:“原来陛下还知道您是她的亲舅舅。”

他抬脚便走,气得宣隆帝拿茶盏砸他,却连人的脚后跟都没碰到,他嘱咐人道:“去请王国舅,让王国舅带人跟上去,看看他到底想干嘛。”

雪越飘越大,从星星点点到鹅毛倾覆也不过一瞬,洒落在热闹的迎亲车队上,平添了几分灵跃。直到一阵金戈撞击之声传来,车队驻足不前。

“怎么回事啊?”符津穿过重重人墙,就见一老者领兵列阵正置于车队正前方,他同陈沛没怎么打过交道,可是单凭那通身的气派和阵仗,也猜了个七八分,他敛了戾气,调皮的笑:“前面可是陈老?我嫂嫂叫你一声师父,那我也尊您一句前辈,陈老远道而来,待会儿晚辈可一定要多敬您几杯。”

“呸!哪个是你嫂嫂!婚约未成也敢上来攀亲,”他怒喝:“给我让开,你们这样的乱臣佞幸,多看一眼我都嫌脏。”

符津身后那几个不知轻重的当即就要上去同他讨个说法,他抬手拦住众人,双唇绷紧冲他一笑:“陈老酒没喝上人倒先醉了,郡主和我哥哥乃蒙圣上赐婚,明黄圣旨上写的清清楚楚,如今三书六礼已过,只差拜堂圆房,我叫她一声嫂嫂,有错吗?”

“你个没羞没臊的,哪个要同你圆房!”

“陈老果真是糊涂了,自然不是同我圆房,”符津笑意更甚,可是神色却更冷:“婚事已成,我兄嫂圆房共享敦伦不是人之常情,说不定明年就会有个小娃娃管陈老叫阿爷呢。”

陈沛额角青筋直爆,当真是拿银枪挑了他的心都有了,幸好楚逸轩及时拦住了他,拱手道:“陈老将军。”

“你也不是什么好球!”

符津拿舌尖舔着上颌,顺便活动了下筋骨,身后的众人都在等着他一声令下,陈老身后更是严阵以待,一时间剑拔弩张。礼部的官员们急得嘴角直冒泡,眼瞧着婚事要成了,怎么还有这一出呢?

那礼部官员先去劝符津,被人一脚踢开顺便啐了口唾沫,楚逸轩刚要警告他别犯浑,一道赤红色人影现于众人跟前,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朝她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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