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烟雨落金陵+番外(5)

作者:扶盏 阅读记录

那一瞬的温热甚至盖过了疼痛,触手皆是粘腻的血液,老太监这会儿也慌了,着急忙慌的上前查看她的伤势,反被左朷一把推开,年纪大经不起折腾,就这么一摔浑身的骨头似齐刷刷断了般难受,一时间竟没能站起来,几个有眼力见的搭手才把他抬起来。

“追!”苏念卿一手捂住脖颈一边不住的催促,血液顺着指缝往外渗。莫日根这一箭恰到好处的给巴尔争取到了逃离的时间,左朷望着远方,哪里还追得上,再看近前,箭矢擦着侧颈而过,不说伤势如何,单这血迹就够骇人的。

她左手捂着脖颈,单手便要翻身上马,那老太监这会儿缓过来劲,却又不管不顾的缠将上来:“不能追,不能追啊,陛下有令,命郡主即刻回京,不得有误!”

“离林人怕不是生养你的亲爹娘吧?”左朷肺管子都要气炸了,对着这耽误事的一贯没什么好脸色,不甘的朝不远处的山巅回望一眼,劝道:“郡主,撤吧,最佳的战机已经没了,离林的援兵怕是已经在路上了。”

洁白无暇的雪地上多了点点红梅似的星光,却不是从脖颈滴落,握住缰绳的手缓缓松开,左朷上前抱住坠落的身躯,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葡萄美酒,金樽玉醉,美人歌舞,怎一幅盛世场景。莲子般白润的脚趾踩在只有小磨盘大的鼓点之上,脚踝上青紫色的血管细腻可见,带起一阵阵银铃脆响,细薄的面衣半遮半露,那一双紫色的瞳仁好似带着勾魂摄魄般的魅力。

“祸国妖姬,”李塬无声咒骂一句便要离席,被人按住了手腕不得已重新坐了回去。

“下官敬王爷一杯,”师铭爨端着酒盏靠过来,低声道:“您现在走,不合适。”

这人是宣隆二十七年的三元榜首,自入仕起便是顺风顺水,颇得皇帝信重,李塬搞不明白,这么一个人特意跑来提点自己这么一个懒散闲王又是何意?他正纳闷,那人已然不着痕迹的坐了回去。被这么一打岔,他倒是不好就这么走了。

一舞毕,美人身姿摇曳,轻挽美酒缓步奉上,离林使臣趁势起身道:“奉我汗王命,此次入京,除献上礼单一应贡礼外,特献上我部圣女,以示修好之意。”

“好,”宣隆帝不算什么好色的君主,可是送上门的美人,难得又长得这么可口,自然没有推拒的道理,不过又多了一个比较养眼的摆件罢了。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桑妲。”

“赐居关雎宫,封一品宸妃,带圣女下去休息。”

离林使臣抬眸扫过席间,惊诧道:“怎不见太子和郡主?我汗遣我等入京,一则瞻仰天子风采;二则,我部在北境同苏氏打了数百年的交道,眼下既入京求和,理应见过了郡主才是。”

这离林使臣真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宣隆帝直觉自己头疼的老毛病又要犯了。太子嘛,之前卷进卖官鬻爵的案子里,自个儿虽费心将他摘了出来,但是表面工夫还是要做一做的,治了一个驭下不严之罪,眼下正命他闭府思过呢;至于苏念卿,自己已然下了十三道金令命她还京,到现在还没个信呢。

“太子前些时日偶感风寒,怕是不宜出来见客,诸位见谅;郡主远在北境,自北境至金陵总有大半个月的路程,诸位此行怕是无缘一见了,”师铭爨眼瞧皇帝犯难,顺势接过了话头:“再者,我听闻郡主在北境将离林精锐打的节节败退,我还只当使节再也不想瞧见她了呢?”

这话接的巧妙,回答对方刁难的同时又将对方求和的原因拉出来重申了一遍,你打不过我这才巴巴的跑来求和的,手下败将我只当你夹着尾巴呢!

好厉害的一张嘴,离林使臣脸上颇有些挂不住,下意识要找回场子:“胜败乃兵家常事嘛,就像五年前,苏家父子失利,三川五城接连沦陷,最后竟推了个女人出来领兵,我还只当陛下无人可用了呢,”他余光扫过朝上众人:“如今看来,非也非也啊。”

“我就说不该让女子领兵吧,听听,听听人家都怎么说。”

“对,看我当初说什么来着,女子带兵,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

不免有人轻声议论,这番言论真就巴掌一般甩在在场众人脸上,是啊,文臣武将俱全,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七尺儿郎,当初北境失利,还真没人有那气魄敢站出来重整破碎山河,好容易有个女子站出来抗住了这支离破碎的局面,这些人刚过了两年太平安稳的日子,竟又开始埋怨当初那挺身而出的女子抛头露面落人话柄了。

师铭爨静听众人议论,那离林使臣自觉找回了场子,这会儿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不防有人温和反问:“我听使臣之意,似乎格外瞧不起女子?”

“哼,你们汉人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呵,堂堂一国郡主都跑出去提刀弄棒了,这就是你们讲究的才德?”

温和的嗓音陡然犀利起来:“贵部乌雅太后是女子,金骓斡儿朵亦是女子,死后百年仍被六部奉为神明,依着大使的意思,这两位便也无才无德吗?”

“乌雅太后曾率我部一统草原六部,金锥斡儿朵兴学堂,启民智,旁人怎可相提并论!”

“就凭贵使现在站在这向我朝求和,你说她配不配和那两位相提并论!”师铭爨竟是寸步不让。

“你……”

“陛下,楚督主回来了。”小内监进来通报的工夫,门外那道墨蓝色的身影已然格外显眼,他解了披风丢给身旁的人,顺势给皇帝见了礼,宣隆帝亲和道:“白珩回来了,你这趟远差耽搁的可够久的,既回来了可得罚酒三杯。”

“劳陛下记挂,”楚逸轩应付一句,转向那离林使臣,无端看的人心里莫名发毛,他道:“刚卸刀的工夫站门外听了一会儿,使臣远来是客,但是某有必要提醒一句,使臣是来求和的,不是来吵架的,我北境铁骑现下还卡在离林的咽喉,您满口胡诹颠倒黑白不要紧,就是不知道被人卡着脖子的感觉好受吗?”

那使臣还未搞清楚眼前的状况,只是下意识的觉得这人绝对算不上善茬,旁边有人小声提醒道:“这便是那位楚督主。”

他将人上下打量了一通,他与楚逸轩虽未打过照面,可他帮皇帝排除异己,大兴昭狱的传闻可真真是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这满朝的王公贵族都不敢轻易见罪了他,真可谓就是一人之下了。

这使臣无意与他交好,可也不想就这么开罪了他,刚想软下话头,又见另一人匆匆跑到他旁边附耳说了几句什么,他愤恨的跪地叩首:“陛下,我汗有意同贵朝交好,可贵朝苏郡主率兵突袭我大军营帐,火烧我军大营致我军死伤无数,我汗诚意满满,可贵朝的诚意又在哪里!”

楚逸轩闭了闭眼,明明已经将那几个烦人的舌头处置掉了,这怎么还有漏网之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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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逸轩,字白珩

第5章 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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熹微的日光一寸寸的笼罩在雪山之巅,给那银白撒上了一层辉煌的金箔。柳湘端着一盆血水出来,顺手泼了,帐内人的外伤已经被处理过了,留下一道寸长的伤疤,瞧上去可怖的紧,她只着单薄的中衣倚在榻上也不说话,柳湘凑在她跟前:“我知道你心里存着气,你那脾胃什么毛病你比旁人更清楚,昨晚上伤的还不够吗?你想把脾胃全吐出来不是?”

“郡主好些了吗?要是没甚要紧的,莫不如这就上路吧,陛下还等着老奴回京复命呢。”

“催催催,催命呢?我是大夫你是大夫?她身体如何你比我还清楚?”柳湘这会子也来了脾气:“公公要她这么上路也行,若是途中有个什么好歹公公自能担待,那请自便,我这就让人套了马车送她回京!”

这一通指教劈里啪啦的甩过来,老太监颇有些吃不消,但还是下意识的争执道:“姑娘说的哪里话,咱家这也是奉命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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