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楼+番外(105)

作者:枕明生 阅读记录

小师妹十六岁,比他沉稳许多,是白鹿门主城青崖山庄的分堂主之徒,据说排行老三,叫莫默。

游与明觉得两位师叔真是太会取名了。

江在水把手上的簪子给她戴上,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手艺,笑道:“阿弋,你家小师弟真可爱。”

南言得意地冲她笑,江在水几乎幻视他身后翘起了一根尾巴,正在狂摇。

“送你,不谢。”游与明即答。

“我可不要。”江在水低头对比哪只珠钗合适,闻言摇头道,“我家小麟儿还在隔壁住着呢,他吃醋了可怎么办。”

游与明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小麟儿”是谁,抖了一下,“你这是什么称呼。”

南言蹭过来,托着下巴问:“江师姐,小麟儿是谁?”

“是我师弟。”江在水笑着点了点他的脑袋,“你游师姐不爱与人交际,你既然这么爱聊天,晚宴时多替她挡挡那些攀谈的人。”

南言拍胸脯道:“保证完成任务!”

“真乖。”江在水夸了他一句,又和游与明传音:「我觉得我出来这一趟,倒是越来越会哄小孩了。」

游与明想起她最开始见了魏麟就跑的战绩,勾了勾唇角。

四大门派来给皇帝祝寿,穿的都是自己门派的礼服,上面印有门派明纹,规制也是门派内自有一套章程。

礼服是固定的形制,配饰便可自由发挥些,但也要讲究精而不多,既要展现门派的底蕴,又要符合修士“清修”的形象,不可花里胡哨夺人眼球。

因此江在水也没打扮得多么隆重,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时间就差不多了。

她把师父叫起来,临走前,又去敲了敲龙凤的门。

——没人应。

“不在吗?”江在水自言自语道。

“可能是出去了。”游与明看了一眼紧闭着的两间客房门,传音给她:「也可能是早早出发混进了皇宫,别管他们了,他们两个的实力,出不了事。」

我们才比较容易出事。

江在水手指摸上了储物指环,游与明揉了揉耳垂的丁香坠,两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似的担忧。

——总觉得,今晚的宫宴,不会那么顺利地度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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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同天乐,芳宴祝良辰,风流妙舞,樱桃清唱,依约驻行云。

榴花一盏浓香满,为寿百千春。岁岁年年,共欢同乐,嘉庆与时新。[1]

弯月高起,银光流淌在朱阁青瓦上,给圣德殿垂脊上的走兽金像镀了层边,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殿内摆着琉璃灯与夜明珠,朝臣们按品阶落座,互相笑祝声好;女眷们三两而聚,摇着轻罗小扇闲话家常,时不时掩口轻笑。

宫人来回穿梭其间,奉上酒水茶点,又或打扇斟酒。

四大门派的使臣均坐在上首左起,位次则是按前一次仙门霄汉会的成绩依次下排,白鹿门坐在首位,后面是跃玄观、云绯楼、青风堂。

——除了青风堂年年垫底,其它三个门派的次序倒是常换。

江在水心不在焉地抿着果茶,耳朵留神听着大殿门口的通报,不时抬眼瞟一眼对面还空着的座位。

他们到的早,江在水和游与明被云绯楼来的人隔开,没法说小话,只能暗戳戳给她传音:「白丞相怎么架子那么大,他们要什么时候才来啊?」

游与明右手边坐着小师妹,南言也是个嘴里也闲不住的,拉着莫默叽叽喳喳不够,还要探过头找她:“游师姐——宴会什么时候开始啊?”

游师姐一个头两个大,无奈道:“耐心等着,最多还有一刻钟。”

夹在中间的云绯楼长老笑了一声。

游与明看过去,就见那白发白须的老头笑眯眯地捋着胡子,隔着云绯楼的那名弟子看过来,“几位小师侄感情真好,不如我同江师侄换个位次,你们也顺便带上我们家小覆一起玩?”

那弟子是朌家的人,年纪也不大,和莫默同年。

这两个小孩一个赛一个的不爱说话,莫默还只是腼腆,朌覆连自我介绍都是长老帮着做的,见面至今没吐出过一个音节。

在场众人倒都听说过朌家。

云绯楼是四大门派中最神秘的一个,原因,除了赤谷终年不灭的火,就在于这个家族。

据说,他们是古巫臷国传下来的一脉。[2]

巫臷国,在上古时期为凤鸟眷属——可比跃玄观这种“龙王代言人”货真价实多了,他们是真正被凤鸟庇护的一族人——但尘祸之后典籍失传,凤凰的存在都成了半真半假的传说,这种话当然也没谁当真。

只有云绯楼内部,不知为何始终奉朌家一脉为尊,每代朌家人中,都会选出一名“祭司”;祭司看似没有实权,地位却在所有人之上。

云绯楼没有“楼主”这个职位,真正管理门派的是门内的大长老,重大决定则要长老会商议定论。

外人看来,大长老便是云绯楼的“掌门人”了,但长老会的人却知道,最高的权利,始终握在“祭司”的手上——即便他们几乎不会出现在长老会上,也不会干预长老会的决定。

朌覆,是下一任祭司。

江在水不知其中深浅,只担心这种宴会的位次随便交换会不会有问题,回头看了自家师父一眼。

“没事。”江照然品着茶,不以为意,“本来这几个座位就是划给四大门派随便坐的,皇帝才不管这个,你想换就换。”

江在水欣然起身,乐颠颠地换了座位。

她指挥着宫人帮着把自己糟践过的茶点换过来,摩拳擦掌地打算用三寸不烂之舌撬出这小屁孩的话来。

游与明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总觉得这种“给她带来麻烦”的风格十分熟悉。

她一边是拉着莫默唧唧歪歪的南言,一边是和她“小声”密谋怎么带小孩的江在水,生平第一次这么期待无聊无趣的宴会快点开始。

游与明被江在水带走注意力,那种“熟悉感”也一闪而过,被抛之脑后。

江照然却没忽视这点不对劲。

他面上自然地品着茶,实际却同那位云绯楼长老传音道:「听说云绯楼岳长老为人严苛,今日看来,倒是传言不实。」

岳长老拈了块点心,四两拨千斤地应付,「的确如此,人言可畏啊。」

江照然被他这不要脸的回答堵回来,顿了一下,迂回着换了个问法:「上次在霄汉会上见到岳长老,您还是个不苟言笑的模样,今日却是笑容满面,是遇上什么喜事了?」

岳长老嘴角噙着笑意,真像是人逢喜事,「小覆这孩子终于同意和我一起出来玩了,我当然高兴。」

江照然跟他打了几次机锋,发现这人根本就是逗他好玩,藏也不好好藏说也不好好说,干脆直接发问:「阁下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假扮云绯楼的人?」

「道友此言差矣,你怎知我不是云绯楼中人?」岳长老用帕子擦了擦手,往后一扔,背后长眼睛一般准确砸中了他家小覆——在江在水好不容易让他开口说了句话时。

在江在水愕然看过来的目光中,岳长老戏谑地勾起唇角,对江照然道:「您放心,我本就是云绯楼中人,只是身份特殊,不便露面——我演技拙劣如此,却云绯楼的少祭司都没出言戳穿,不也正能证明这一点吗?」

游与明看看背对着他们的“岳长老”,又看看面无表情摘下手帕的朌覆,终于抓住了刚刚一闪而过的“熟悉感”。

云绯楼的礼服是炽焰般的红色,上面绣着飞鸟门徽,她看着那道吊儿郎当的红色身影,额角青筋一蹦。

捏碎了一块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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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与明:这一刻钟是一息也待不住了。

[1]改自晏殊《少年游·谢家庭槛晓无尘》

[2]借鉴自《山海经·大荒南经》:“有臷民之国。帝舜生无淫,降臷处,是谓巫臷民。巫臷(zhí)民肦(肦bān)姓,食谷,不绩不经,服也;不稼不穑,食也。爰有歌舞之鸟,鸾鸟自歌,凤鸟自舞。爰有百兽,相群爰处。百谷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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