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个暗卫(14)

作者:晚风过梢 阅读记录

“而且,听闻耶律公子所言,这位少年是当面一刀直插心房。”薛瀚生老沉的嗓音压住那些旁杂声音,道,“这当中有三点疑惑。其一,方才人群纷乱,杨二小姐所处的位置正是暗处,耶律公子当真确定自己所见无误?”

“当然!”耶律已然将手从萧乙肩头拿开,他对于自己受到的质疑很是不满,“虽在暗处,却有火光映照,我自是看得清楚。”

“嗯。”薛瀚生接着才说,“那么就出现了第二个疑惑,杨二小姐的伤口我方才查验过,并非当面直刺,而是从背后刺入,这便与耶律公子的口供对不上。”

“以及第三个疑惑,当时黑暗中,杨二小姐想必也是慌乱逃跑的状态,周边兴许还有旁人在。在如此情急下能准确找到其位置,并以极快的速度用内力将刀刃直插心口一击毙命,丝毫不留生还可能。动手之人,想必武功深不可测。而在席间,能做到此的,又有几人?”

薛瀚生一句话接着一句话,稳中犹带镇定,直说得耶律心头发懵。

他甩了一下脑袋,脖子涨得有些发红,语气中带着不痛快:“我亲眼所见他杀人,你偏要这般说,那他作为肃亲王的小厮,为何不呆在肃亲王身旁,而偏偏出现在杨二小姐这附近!”

他一席话,又将注意力转移到萧乙身上。

只见萧乙一脸从容淡定,自衣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琉璃瓶子,温声道:“方才陛下御赐婚约,肃亲王殿下说起还未曾和准王妃碰过面、交谈过。难得这次宴席遇上,便命属下拿着这琉璃瓶为信物,给准王妃带句话,说是宴席结束后,由王爷送准王妃回杨府。”

说着,他便将琉璃瓶交给薛瀚生。

薛瀚生仔细端倪,琉璃瓶底部确实印有一个象征着肃亲王的“柒”。他点点头,示意萧乙继续说下去。

“但当时情况混乱,属下在推搡间没能及时找到准王妃位置,反倒被耶律公子拿下,扣上了一顶杀人的帽子……”

“你!满口胡言!!颠倒黑白!我现在就将你就地正法!”耶律怒不可遏,未等萧乙一番话说完,当场一掌袭来,将萧乙震飞数米之外。

少年接连翻滚几下,咳出大口寒血,狼狈不堪,气若游丝地躺在地上。血染一片,他眼帘也被血雾遮蔽,眼睁睁看着耶律朝他一步步走来。

——“好了,耶律,你退下。”

——“三皇子就算打狗,也要看主人吧。”

——“耶律公子,是非未定,还请您住手!”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沈铎寒已从高阶处翻身而下,拦在耶律面前,眼眸深沉:“我这小厮虽会点皮毛功夫,但仅限耍耍花头巾。莫说内力深厚,就连在场的官兵他都打不过。三皇子难道没听到薛大人所言,杀害杨二小姐之人,武功高强,深不可测吗?”

二人目光隔空对上,沈铎寒虽面容温润,但眸中似寒冰深潭,深不见底。目光压制下,耶律只能被逼得移开眼神,后退几步。

沈铎寒却丝毫不给他退路,“况且杀人凶器是三皇子的银蛇匕首,在我北浔如此盛大的国宴上,我的准王妃被你的匕首刺死,我的下人被你污蔑为凶手。三皇子今日若不给我个解释,恐怕说不过去吧。”

他的神情虽从容淡定,像与人闲谈一般,语气却不怒自威、暗含威慑力。一番话说完,在场所有纷攘声都安静下来,四面八方的目光凝视着耶律,似乎也在等待这名外朝来使的说法。

萧乙躺在地上听着七爷说话,他已经能感觉到凝火丹最后一丝功效在逐渐耗尽。刚刚接下耶律这一掌,此刻体内忽冷忽热,痛苦不堪,又无法使用内力调节,只能硬生生扛着。

七爷还挡在他身前,在为他说话,他不能就这样晕过去。

“好了,铎寒,耶律,你二人也不必如此。”这时,皇帝微微眯起眼眸,悠哉悠哉走到二人之间。

“铎寒,朕知道你失去准王妃的心痛,也知道你对下人的庇护。耶律呢,朕也知道你心直口快,虽行为有些冲动,但无恶意。”

话语间,皇帝又看向刑部尚书薛海平,道:“薛大人的能力朕是认可的,那么以薛大人刚刚之所言,在场诸人当中,有谁是符合你所言‘武功高强’‘有动手能力’之人呢?”

这番话一出,不要说薛海平了,在场所有人都兀自捏了把冷汗。此次晚宴邀请正五品以上官员,不仅有文臣,还有武将。

却见薛海平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地说:“依下官之拙见,真正有能力刺下这一刀的,有八个人。陛下您、肃亲王殿下、东宛三皇子耶律、镇北将军林慕远、大理寺少卿谢淮之、锦卫司司长白辞安、副司长王皓,以及下官。”

说罢,他顿了顿,若有所思道,“在这其中,优先排除掉陛下您和肃亲王殿下,以及林将军和下官,事发时我们距离杨大人的席位都较远,且事发后我们也并未变化位置。”

“如此一来,那就只剩下四人了。”

大理寺少卿谢淮之,锦卫司司长白辞安,和副司长王皓这三人闻言,神情皆有变化。

吏部尚书杨绍真毕竟是皇帝眼前的红人,尤其是其长女杨蓉昭三年前入宫,去年便诞下皇子,母凭子贵升为蓉贵妃,杨绍真更是因此从吏部侍郎升为尚书,享尽权威荣华。

此番二女儿御赐婚约嫁于肃亲王为正王妃,本又是美事一桩,却发生如此不幸。莫说杨大人,便是皇帝也不会轻易放过这杀人凶手。倘若与此事沾上了边,仕途不保不说,搞不好连小命都会掉。

“且慢。”就在这时,锦卫司司长白辞安提出质疑,“如今所有推断全凭薛大人一人所言,臣并非不信任薛大人,但耶律皇子总没可能去谋害杨二小姐、或蓄意栽赃肃亲王的侍从吧。他的匕首丢失,想必是有心人为止。意图究竟在何,陛下,还请您评断。”

锦卫司直属于皇帝管辖,白辞安更算得上是沈泽卿的心腹,他此番行为,正是想将重点牵引回耶律和萧乙身上。便也不管薛瀚生如何说,就只向皇帝禀报。

而他之所以如此,正是因为他知晓,自己的下属王皓爱慕杨萤昭已久,也追求许久未果,心有不甘。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就连吏部尚书大人都有所耳闻。如今火已经被引了过来,他必须得想办法撇清干系。

皇帝听完他这一番话,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走过去拍了拍耶律的肩膀,示意他放松:“耶律,你再仔细回想一下,当时究竟看到什么场景,你毕竟是目击证人。”

言下之意,你的话相对比推论,更有说服力。

耶律得到北浔皇帝的鼓励,原本有些蒙圈的大脑顿时又清醒过来。他回身看了眼依旧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萧乙,脑中忽然想起什么。

“适才我这一掌探下去,这少年确实身底子半点内力全无。我记得那人身手极为敏捷,下手果断狠辣,显然内力深厚而且较为专业。兴许真是我看错了,但我分明记得,就是一个穿着蓝白色锦袍的瘦长身影没错啊!”

“耶律公子这才说到了实处。”薛海平听完这番话,回眸看了眼其余几人,道,“今日身着蓝白色锦袍的不多,偏偏王副司也是如此。”

王皓此人是白辞安的左膀右臂,是个性情中人。知道心爱女子死去后,原本就神情恍惚,听到薛海平这话,更是举止诡异地跪地痛哭:“萤昭,我的萤昭,不是我,不是我杀的她,我怎么会……”

见了此状,杨大人直接上前狠狠将王皓踹翻在地:“就是你!一定就是你没错了!你与耶律三皇子座位临近,又追求我女儿多时未果,怀恨在心。你这卑鄙小人,老夫今日便要你给我女儿陪葬!”

说完,他从旁边侍卫手里抽出利剑,直接一剑刺穿王皓心脏。

王皓眼含泪水倒地,口中呜咽着什么,却早已没人注意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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