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个暗卫(75)

作者:晚风过梢 阅读记录

铺开宣纸,笔尖染上黑墨,落于纸上,便成一个点。再往下,一笔一划都发狠似的用力,像是将心中所有愤恨都化为手中剑,刻在纸间。

落笔最后一点,“沈铎寒”这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跃然纸上。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萧乙奋力将纸撕成碎片,一把抛洒到空中。

漫天纸屑纷扬,他颓然摇了摇头,又垂下头,在纸上写下第二个名字——庞世忠。

庞公庞公,一别数载,见你满头华发,穆心中不忍。生不能相认,死不可相送,穆心中有愧。

写完,拿起纸放到烛火旁。看着火舌逐渐吞噬那三个大字,萧乙眸中悄然滑落一滴泪水。

空气中,淡淡的烟味弥漫。沾上黑墨,萧乙颤抖着落下第三个名字——宋清琢。

“咳咳,咳咳咳咳……”写到一半,心中涌出无尽悲愤,泪水也肆意横流。

清琢哥哥,行刑时疼吗?

之前你说的归隐山林,言穆愿意。若有来世,穆做你的哥哥,偏爱你、照顾你,保你一世顺遂无忧。

写第四个名字时,仅写了开头一个“宋”字,萧乙便无法接着再写下去。

一时间胸肺像被撕绞般闷痛难忍,他重重咳了几下,在纸张上落下点点猩红。

“阿姊……”萧乙痛苦嘶吼出声,却不敢高声语,唯恐惊扰门外的侍卫。

重新落笔,写下“宋沁婉”三个大字后,他站起身,走到一旁,扑通一声跪下,将头深深埋地。

“阿姊,原谅穆儿。终有一日,我会杀了沈铎寒给你报仇!”

这一切的利用,一切的谎言,还有太子府上下一百多条人命,他都要一笔一笔账和沈铎寒算清楚。

起身,萧乙抹了把面,将纸张燃上火。火光闪闪烁烁照耀在他面上,那双眉眼中的悲与恨也随着火焰的消失而转化为坚定。

眼下他在宫内宫外都没有能够倚靠的人,而沈铎寒不仅身为皇帝,在宫外还有无湮阁的势力。

从任何层面来看,要想对付沈铎寒都难于上天。

就在这时,一道脚步声临近。

“何人?”萧乙虽用不了内力,但这点耳力还是有的。

“是属下,随风。”那新来的侍从声音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脆,随着他的脚步一起停在了不远处。

“何事?”萧乙再抹了抹眼角的泪痕,没让人进书室。

“回公子,随风闻到烟味,担心公子出事,便进来瞧瞧。”随风规规矩矩回道。

“无事,你出去吧,以后没有我的宣召不得擅自入殿。”萧乙沉声道。

“是,属下遵命。”

然而萧乙却没有听到脚步声离去,心中疑惑:“为何还不走?”

“回公子,属下方才从萧统领处听闻,公子身中的软骨散是特制药,只有陛下那处才有解药。”

萧乙听完,微微拧了下眉。他猜测到这种可能,毕竟沈铎寒手里有神医谢琨。

谢琨……翊王妃的父亲,当年以助翊王夺皇位为交换条件帮沈铎寒解寒毒之人。

萧乙微微眯起眼眸:“随风,你明日去趟太医院,找一个叫谢琨的人,他手里应该有解药。”

“属下遵命。”

*

翌日中午,随风带回两个消息,宫里没有叫谢琨的太医。

“还有一个消息是此物,有人让属下转交给公子。”随风递来一个精致小巧的五彩琉璃瓶。

萧乙精神一振,随即伸手取了过来。

这瓶子他印象深刻,曾经他身中寒毒,正是靠谢琨给的这瓶药丸缓解毒发痛楚。

拧开瓶盖,不出意料,里面放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三个字,望月楼。

望月楼是酒楼,萧乙失忆前后都曾去这里听说书先生讲过故事,所以记得格外清楚。

谢琨此举意图,似乎正与他不谋而合。西辽皇室那般浩动,想必也传到谢琨耳中,而他与沈铎寒之间,只怕是关系生变。

“公子可是想去这处?”随风瞥见字条上的字,问道。

“我能亲自过去固然是最好,只不过眼下……”萧乙沉默不语。

眼下沈铎寒盯着他,他又无法用武功,若是擅自行动引来怀疑倒是得不偿失。

“属下可以替公子前往此处。”随风垂首道。

萧乙闻言,抬眸望去。这少年婴儿肥的圆圆脸庞上犹带青涩稚嫩,五官生得俊俏,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眉眼之间,却已然初露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坚毅沉着。

“行,此事便交给你去办,谢琨若是提出什么要求,你皆一一应下,务必今日将解药带回。”萧乙将琉璃瓶递给随风,“还有,切记不要让皇上和萧统领知晓此事。”

“属下明白。”

下午,待太医来换完头上的纱布后,萧乙再次尝试离开碧溪宫,却依旧被门口两名侍卫拦了下来:“圣上有令,萧公子养伤期间不可随意离开碧溪宫。”

萧乙并未气恼,温声道:“我知是皇上命令,你们心中为难。可如今我没了武功,形同废人,你们看这样如何,放我出去走走,你们跟在我身后,皇上若是知道也不会怪罪下来。”

两名侍卫左右交换了一个眼神,犹豫间,萧乙已经走出碧溪宫的大门。

“萧公子……”二人无奈,只得跟上。

沈铎寒刚登基不久,整个皇宫内的景致还同几个月前相差不多,都是萧乙烂熟于心的布局。

“皇上的寝宫在何处?”萧乙回身问道。

“回公子,正是这处乾安殿。”其中一名侍卫指着不远处的宫殿回道。

萧乙心中了然,带着两名侍卫兜兜转转来到御书房。

“公子还请止步,此处是御书房重地,圣上此刻正在里面。”两名侍卫连声说道。

远远望去,御书房外跪了三四名大臣,伏首于地,不知所谓何事,而站在一旁的官员中萧乙倒是认得一人,正是当初开元节站出来说话的刑部尚书薛瀚生。

这几人皆神色凛然,唯有薛瀚生一脸看热闹的模样站在一旁。

“薛大人,您倒也说句话啊,劝劝陛下,择日纳妃吧!”话语声被风传到了萧乙耳中,他停下脚步,定定看着御书房外的动静。

薛瀚生自是不会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他双手交叠于敞袖中,目光移开至旁处,不偏不倚看到了停在几米开外的萧乙。

二人视线一碰上,萧乙略微颔首,便离开此处。

薛瀚生仔细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少年身后跟着的两名侍卫,心中顿生疑惑。仅仅几月未见,这个少年似乎变了许多。

他还记得最开始时,少年只是七爷身边的寡言暗卫,相貌好看人单纯,充其量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

如今宫里的传言多了,薛瀚生自认为了解七爷,相信七爷不会如传言那般。此刻亲眼见了,只怕传言并不全是假。

“圣心难测,圣心难测呐!”

薛瀚生摇了摇头,正感慨着,听到御书房内沈铎寒的传唤,收拾好思绪,迈了进去。

“陛下。”

见沈铎寒面无表情批阅奏折,薛瀚生也不多言。

“朕打算在明日早朝提出开放凛川贸易往来,薛卿以为如何?”沈铎寒问。

薛瀚生抬手躬身道:“臣以为此事欠妥。”

“为何?”沈铎寒抬眸看来。

“臣以为,陛下刚掌权不久,应以巩固朝纲为主。凛川边境问题由来已久,不若先缓一缓,不急于一时。”

“那依卿之见,当如何巩固朝纲?”沈铎寒再问。

薛瀚生心中提了口气,道:“沈泽卿尚有旧党余孽未根除。”

“白辞安已死,锦卫司由魏初接任司长,副司长是朕无湮阁的人。云翎军团在上次战役中尽数被灭,朕并没有重组的打算。六部中吏部、礼部、兵部尚书皆已换人。剩余的不成气候,杀之即可。何为未根除?”

“还有一人,陛下许是忘了,大理寺卿谢淮之。”薛瀚生提醒,“谢淮之是沈泽卿一手提拔上来的,此人城府极深,虽一直以来都并未表明立场,但沈泽卿于他有知遇之恩。臣担心……”

上一篇:扬眉烧酒 下一篇:行路难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