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11)

作者:霜见廿四 阅读记录

赵长赢没有理会,抬头看向榜上的黑字。

甲等上:容与

甲等中:嵇玉成 ……

甲等下:邢月 …… 乔正仪 …… 赵长赢

赵长赢三个大字力透纸背,墨汁淋漓地镶嵌在红纸的左上方,端端正正,几乎像日光一样晃晕了赵长赢的眼睛。

甲等?赵长赢不敢置信,自己竟然真的能得甲等!

他怔怔地转过身,容与坐在轮椅里,逆光下的剪影美得像是顾恺之笔下的画中人。

“长赢,乔狗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快,别让他跑了!”肩上束澜重重一拍,赵长赢猛地跳起,想起来乔正仪跟他那个赌约,还欠他三声爷爷呢!

“就是啊!我乖孙子呢!”赵长赢抻长了脖子四处寻乔正仪,“不会赖了吧。”

“谁赖了!”乔正仪面色苍白,目光恶狠狠地在他们三人脸上扫过,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愿赌服输。”

“哟,那来,乖孙子叫爷爷来听听。”赵长赢嘻嘻笑,歪着身子靠在束澜身上,朝乔正仪勾手。

乔正仪沉默良久,赵长赢不耐烦地催了好几次,终于蚊子叫似的说道,“爷爷。”

“唉,乖。”赵长赢在旁边笑得打跌,一旁聚了一堆看热闹的同窗,多是江湖子弟,具都是捧腹大笑。

乔正仪阴沉着脸,极不情愿地又叫了两声,他几个跟班见状上前,将旁边看的众人都喝退了,周围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赵长赢欣赏了一番乔正仪吃瘪的表情,心满意足地挥了挥手,预备打发走人。

“行了,你可以……”

“还有磕头下跪呢。”容与突然开口,他静静地看向乔正仪,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乔正仪面色陡变,怒目瞪向容与,那眼神仿佛下一瞬就要把容与生吞活剥了。容与却依旧淡然地回视,风将他鬓边一绺发丝吹起,他漫不经心地伸手将头发拨到耳后,似乎根本未将乔正仪放进眼里。

“算了。”赵长赢轻咳,“点到为止。”

“今日若你得了丙等,他可不会放过你。”容与道。

“唉,毕竟是孙子嘛。”赵长赢啧了一声,抬腿作势要踹乔正仪,“滚啊,别在这碍眼。”

“他不会承你的情。”容与望向乔正仪的背影,淡淡道。

“我知道。”赵长赢耸肩,“反正他也打不过我,尽管来。”

容与不置可否,他指腹摩挲着轮椅光滑的扶手,道,“我方才说有东西给你,晚上记得来我房里。”

“好啊。”赵长赢心花怒放,忍不住问,“是什么?”

“你见了便知道了。”容与不答。

“啧,还神神秘秘的。”束澜在一旁看着泛酸,走过来插嘴,“容与,这回我跟长赢终于脱离苦海,没有丙等了,咱俩请你去杏花春吃饭呗。”

“那儿还要提前预定呢,位子紧俏得很。”赵长赢道,“你已经定了?”

“没事,我跟他们少东家熟,不必预定。”束澜挑眉,“走不走?”

赵长赢看向容与。

“那便却之不恭了。”容与一笑,“之前便听闻杏花春的酱鸭和醋鱼是一绝,那时我同父母刚来,托人托了许久才帮忙订上位置。”

“没想到还没吃,便……”

容与说到最后,许是想起过世的父母,一时有些黯然。

“是啊,那可是全天下最好吃的酱鸭,不是我夸口,那味道……”束澜浑然不觉,一听得酱鸭便止不住口。

“容与。”赵长赢俯下身,轻轻唤道。

容与抬眉,“嗯?”

“以后……”赵长赢脸上有点红,他似是有点不好意思,停了一会儿方道,“以后我陪你去吃。”

容与愣了一瞬,赵长赢已经欲盖弥彰地站直了身子,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容与笑了笑,望向地上铜钱一般大小的日光斑点,陷入沉思。

还未到饭点,杏花春大堂里已坐满了人。束澜同来迎的小厮说了两句,那小厮便躬身将他们带上了二楼。

“玉楼春这号房间都是留给少主朋友的,临窗风景好。”小厮给他们推开门,“三位有什么事喊我就好,我就在那边候着。”

“行,多谢你了。”束澜道。

“容与,你来永宁以后还未好好看过吧。”赵长赢将容与推到窗边,兴致勃勃地趴在窗沿上道,“这条就是永宁最大的街,叫朱雀街,每月的大集都在这里。”

“还有最好的酒楼杏花春,最大的药店回元堂,最好的铁匠铺子都在这里。”赵长赢给容与指了三处,“还有最时兴的胭脂水粉,衣裳料子,最好吃的蜜饯果脯,永宁最上乘的东西都在此处,没有买不到的。”

“唔,你要是以后想买笔墨之类的……”赵长赢指向最东边的一家商铺,“那是修竹堂,文房四宝是永宁最有名的,去那准没错。”

“不过你进城不便,你要买什么同我说,我帮你买便是。”

容与浅笑颔首,随意指向一处,“那里又是何地?”

赵长赢望去,那处楼阁翘角飞檐,门廊悬挂着或粉或黄的帷幔,风过回廊,廊下的风铃齐响,如闻仙乐。

“那里啊,长赢是不是跟你哥去过一次。”束澜凑过来,“醉红尘,那可是永宁最大的销金窟。”

容与闻言,略一挑眉,含笑看着赵长赢。赵长赢顿时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地争辩,“我……我那回就在大堂里听了首曲子,醉红尘虽说确是做皮肉生意不假,但前堂都是清倌儿,听琴听戏也是个正经去处。”

“我看你说两句话便脸红的样子也不像是去过后堂的。”束澜鄙夷地摇头,“待会哥带你去见见世面。”

“你可拉倒吧,你爹管这么严,你连前堂听曲也就去过两次。”赵长赢一语道破,“醉红尘的琴曲确实好听,只不知今儿是什么曲。”

容与坐在一旁,临窗而望,永宁最繁华之盛景便尽收眼底。

若是他双腿尚好,想必此时亦能鲜衣怒马打街上而过吧。他垂下长睫,眼前似是出现了自己身着锦衣,骑着高头大马,行过这朱雀长街的场景。

日光晴好,穿过满城的梧桐叶,洒满了一地的熔金。这金色像是从冶金炉里淌出来似的绵绵不绝,有人从天的尽头一扯,再抖手一铺,那织金毯便顺势铺开去,将永宁这最繁华的朱雀街的每一条弄堂、每一道砖缝都遮盖得严严实实。

长鬃的骏马慢悠悠地走着,少年在那悬着修竹堂的匾额前下马,另一侧正是道石桥。阳光下波光粼粼,风动一池春水,涟漪将那金色搅碎,随波散去。桥边杨柳看多了别离,被临行之人薅秃了枝干,来年春日却依旧绿意依依。

江南的永宁是书墨之乡,永宁砚更是闻名中州。那下马的少年从修竹堂出来,手里多了一方包好的砚台。日光下少年锦衣绣冠,肤赛霜雪,瞳似点漆。桥边浣纱的少女回头看他,街旁木窗上投下粉色的丝帕,对面茶楼里的文人应景地吟着。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第10章 我一看书就头疼(六)

“各位客官,菜上来了。”小厮敲了敲门,流水似的菜一道一道端上来,尚腾腾冒着热气。

容与朝桌上看去,中间一道摆着杏花春的招牌酱鸭,香气扑鼻。小厮殷勤地介绍道,“这酱鸭本是咱永宁的特色,素有一家卤煮,满街飘香的说法。我们杏花春将酱汁予以改良,更加鲜香入味,鸭肉肥而不腻,汤汁中还加了茯苓、山药等药食同源之材料,更有健脾开胃的功效。”

旁边一圈左起分别是醋鱼、蜜汁糯米藕、莼菜牛肉羹,最后是一碗奶白色的炖汤。

“这碗是什么?”容与指了指那碗奶白色的汤,还没等小厮开口,赵长赢一撩袍子,坐下说道,“这个我知道!我特别爱吃这个!”

“我们这叫腌笃鲜,把腌肉和鲜肉放入清水锅,大火烧开,再放入笋,转文火慢炖。”赵长赢咽了口口水,“我娘做这个很好吃,还具有滋阴、益血、化痰、消食、明目之效。我给你盛一碗,你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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