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魔(15)

作者:以鸿 阅读记录

“山神”冷哼一声,“你跟我提条件?”

何月明冷酷地说,“不答应的话,我现在就把脑子炸了!”

她的亢奋还没褪去,后脑勺上的血管还在突突暴跳,“山神”被拿捏住软肋,气得暴跳如雷——妈的,不就一具身体吗?换作以前他根本不稀罕,但眼下,眼下他妈的没这具身体还真不行。

算了,大局为重。

“山神”忍辱负重,十分勉强地说,“我答应你。”

何月明嗯了一声,心里松口气,又问,“怎么称呼?”

“山神”沉默了一会儿,说,“此处是丛家山,你便唤我丛大人好了。”

何月明从善如流,叫了一声,“丛大。”

“山神”:……

听着怎么跟唤家里仆人似的,他郁闷极了,没好气道,“算了,你就叫我丛山深吧。”

反正这名字他以前也用过。

没了先前温和的伪装,这声线更像是年轻男子,听上去恶声恶气,尽是不满。何月明勉强扳回一局,自然不会介意,微微一笑。目光落回满地的尸体上,这些山匪死有余辜,她一点也不同情,只不过……

何月明皱起眉头,看向丛山深,丛山深此时已经收起巨大的藤蔓状身体,嗖的一声收回她手臂上,一副与世无争的安静纹身状。

“你会一直吃人吗?”

丛山深理直气壮地说,“当然啊,你们人类本来就是食材。怎么,许你们吃鸡吃鸭,就不许我们吃人?”

何月明没说话,虽然心里有些抵触,但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说法。之前在国外留学时,学过达尔文的进化论,自然界本来就是优胜劣汰,强者生存,谁规定人类就一定是最顶级的捕食者?只是看来达尔文总结得并不全面,至少没来中国看过,也不知道这藤蔓似的玩意儿到底属于哪种生物?

他要吃人这点本就麻烦,自己还要去复仇,要是半路露出行迹来,还没到家就被别人当做妖魔先灭了怎么办?

何月明试着跟丛山深讲道理,丛山深爱理不理,打了个呵欠,“饱发睏,饿发呆,我要睡了你自便。”

说完这句话他便不再出声。

何月明无可奈何,在大厅里环视了一圈,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下,这才感觉到浑身手脚发软,身体还在不断地发抖,也不知刚才是怎么撑过来的。

好在总算撑过来了。

休息了一会儿后,何月明感觉心情平复了不少,便起身去厨房找了点食物,填补刚才大量消耗的精神和体力,边吃边考虑接下tຊ来该怎么做。好在这个土匪窝粮食充足,也屯了不少钱财。何月明毫不客气将满满当当的银票打包拿上,小黄鱼也全部薅空,权当做路上的盘缠,然后翻找了些勉强能穿的衣服套在身上,再背了一把枪。

镜中的自己跟个女土匪似的,何月明忍不住笑了笑,立刻想到什么,收敛起笑容。她的样子对安和古城的城民来说并不陌生,这样回去无异于昭告所有人自己回来了,敌暗我明实在是不智之举。

想了想,她找了把刀子,利落地将乌黑的长发割断,短短的只留一茬,跟个男人似的,只是过于秀气,一眼便能看穿。又试探着问丛山深,“你能改变我的样子吗?”

丛山深冷嗤道,“我要是完全占了你身体,别说变化样子,变男变女都随心所欲。现在你在这里碍手碍脚的,难免有些不得劲。”

何月明恍然大悟道,“看来你也不怎么厉害。”

她手臂上的纹身瞬间动了动,丛山深一副不服气的语气抱怨道,“谁说的,我只是说不得劲而已,外貌还是能变的。”

下一秒,何月明就感觉到纹身处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像是从那处起了细小的风,飞快席卷过她的全身。紧接着,镜中的何月明有了些许的不同:大体的脸面轮廓保留了六七成,但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年轻的男人,身板也壮实了一些。总之,走在路上是绝对不会被旁人看出女扮男装的那种。

何月明颇为新奇地打量了一会儿自己的新模样,便背起行囊向山下走去。

事实证明,丛山深的记忆确实有几分不靠谱,何月明本想顺着掉下来的原路返回,谁知在他的指路下,愣在深山密林里迷了路。丛山深还振振有词表示毕竟躺平太多年,记忆出了岔子也是正常的。好在何月明如今早已脱胎换骨,并非当初那个啥都不懂的千金大小姐,能打猎能烧火,喂饱自己不成问题——除了丛云深吐槽她的烤肉手艺太糟糕而已。

在山中兜兜转转了小半个月,猎枪的子弹都打完了,才总算找到出山的小路。

第十一章

小路是条坑坑洼洼的泥巴路,走了许久都不见村庄。何月明饥一顿饱一顿,尽量将口粮省着给丛山深。饶是如此,丛山深仍是不满,念念叨叨。何月明毫不怀疑,要不是需要自己这个寄主,他会毫不犹豫将自己囫囵吞下去。

走了几天小路后,地面开始变平变宽,好走不少。道路尽头传来一阵马蹄声,何月明和丛山深都是都是一喜。何月明想到什么,赶紧警告丛山深,就算来的是坏人,也先不要吃了对方,至少有个人可以问问路。等找到饭店,再大快朵颐个够。

丛云深倨傲地没表态。

来的是一辆马车,马车上坐着个中年男人,个子不高,模样寻常,穿着粗布衣服。在何月明的示意下停住马车,眼神狐疑地打量着她。何月明现在外表是个好看的年轻小伙子,皮肤白白嫩嫩,跟她那身匪气的装扮颇为不搭。

她上前抱了个拳,客客气气地问路。从车夫口中,何月明得知这里原来离安和古城很有一段距离,即便是赶车,没有十天半个月也走不拢。她现在所在的此处,更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方圆几十里没有人烟。

何月明略一沉吟,诚恳地表示自己是去投亲途中被土匪掳上山的,最近终于找机会逃了出来。如果马车能够将他送到安和古城,到时必有重谢。中年男子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转头朝车厢里说了几句听不懂的方言。

何月明耐心地等待着,片刻后,中年男子转过头叫她上车。何月明赶紧谢过,然后钻进车厢里。

车厢里面的空间不大,总共坐了四个人,两男两女。跟马车夫回话的男人大约四十来岁,穿着布衫,高高壮壮,看上去是这群人的领头;另一个男人年轻些,二十来岁模样,偏瘦;两个女孩子轮廓相似,应该是一对姐妹,模样秀丽,小的那个一直偷偷拿眼睛打量何月明。所有人穿着打扮都不像是有钱人。

车厢里还摆了不少满满当当的行李,使得整个空间越发逼仄,难以落脚。何月明下意识想挨着两个女孩子坐下,这时壮男人不悦地瞪了她一眼,何月明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如今在外人眼中是男子模样,理应注意避嫌,赶紧换了个地方,勉强坐下。

虽然一开始差点闹个乌龙,好在车厢里的人也没介意,双方很快聊了起来。何月明看得出带头的是在有意探自己的底细,她从容地编造了假身世蒙混过去,自称叫做岳明,又从小姑娘口中得知原来他们是一个杂耍班子,高壮男人姓钱,大家叫他钱班主;瘦子叫李根苗,外号竹竿;姐妹花中大的叫素芬,小的叫翠芬;赶车的车夫则叫老赵。

赶了半天车,终于在天擦黑的时候赶到了一处村庄里,一车人都面露喜色,有村庄就意味着有吃食有钱赚。被迫听了大半天废话的丛云深也有些小激动,心里琢磨着晚上应该可以大吃一顿了。

杂耍班子找了户农家住下。乡下人淳朴,知道他们没吃晚饭,特地熬了粥,烤了玉米饼子,热乎乎香喷喷。众人早已饿得饥肠辘辘,立刻狼吞虎咽起来。一群人之中,何月明吃得最斯文。倒不是她不饿,一个原因是生来的修养,还有一个原因是丛山深不住在她耳边叨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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