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雪录(79)

作者:吴大宝 阅读记录

许一旬托着脑袋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说就是还没到时候呗。”

娄简挑起一侧的眉毛:“你难得聪明了一次。”许一旬说的没错,没到时候!“姜力在凉州苟且了多年,即便是妻小死了也不曾泄露过自己的行踪,为何从一年半前忽然开始与春禄联系?”

许一旬打趣道:“难不成……是他谋害了方应淮?”

娄简眼中闪过一道利光:“你说……姜力谋害了方应淮……”

第七十章 信

“前日,有一鹤拓少年曾拿着令牌去过工部,询问匠造邵南的事。”暖阳透过屏风落在姜赤华如玉质的肌肤上,“千目阁的探子跟着少年一路,发现他去了狱卒春禄家附近的邮驿。”说着姜赤华从袖间拿出一封皱皱巴巴的信件来,摆在案几上,“印戳虽然已经看不清了,不过探子查过,此人写了三封信,一封给了春禄,一封送到了魏双,魏补阙府中,最后一封在这,以账册的名义送到了翊王名下的酒肆,里头写的是宁府蒙冤的告密信,还有当年案情的经过和疑点,信中直指当年的真凶是冯、夏两家。下面的人确认过了,三封信,字迹、用纸、用墨都是同一人无误。这一封,是千目阁在信件送往翊王府之前,誊抄下来的。”

夏庸合起书页指了指案几上的信件,朝着一旁的夏惊秋道:“这事你知道吗?”

夏惊秋一时语塞。

“哼,那个宁三娘子在你眼皮子底下行事,你半分都未察觉?”夏庸恨铁不成钢,“是不是要等夏家被抄了府,你才能醒悟过来?”说着,夏庸手中的书册重重地拍在了案几上。

“阿郎息怒。”姜赤华上前抚过夏庸的背脊,“秋儿年少,做事难免有纰漏。”

“你在他这年纪的时候已经独挑千目阁的大梁了,你再瞧瞧他,脑袋空空胸无点墨!被那三娘子刷得团团转还不知晓。”夏庸越说越来气,“我同你说过几次了?宁三娘子绝非等闲,你与她打交道需得打气十二分精神来。更何况,你别忘了她此次为何突然出现在京都?”

夏庸的话字字如芒刺,将夏惊秋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此事还得提前防备,若是宁三娘子真的查出什么不利于夏家的事情,即刻绞杀。”夏庸的视线扫向姜赤华,叫人从骨子里生了寒意。

“阿耶!”夏惊秋的直起身子,向前挪了几步。

“毕竟是陛下钦点的司正,突然暴毙,怕是会惹得圣人猜忌。”姜赤华瞥了夏惊秋一眼道。

“千目阁何时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了?”眼间,夏庸便领会了母子二人的心思,“即便我们不出手,也有旁人想要她的命。你以为,你护得住她吗?自己都保不住自己的窝囊废还妄想护别人周全?”夏庸起身,拂袖道,“再给你七日,自己处理好此事。”

*

枝头柿子涨红了脸,裂了一道口子,引来麻蝇,成群结队。一只精巧纤长的手随意挥了几下,赶走麻蝇,干净利落地掐断了甜柿。

“来,尝尝,今年的柿子格外甜。”盛云舒捏着柿蒂的手轻轻松开,整个柿子落到了娄简掌心里,“这麻蝇比人聪明,知道哪颗柿子是最甜的。”

娄简的视线落在了那棵柿树上:“看来殿下很喜欢这棵树?”

“十年前,本王刚接手这宅子的时候这里杂草丛生,满是气死,整个府里也就这棵柿子树长得板正。修缮之后,便将它留下来了。”盛云舒煮了一壶茶,“哦,对了,娄司正十多年没回过这宅子了吧,你快瞧瞧,本王这府宅修得可有当年的风貌。”

如今的翊王府便是当年的宁府。盛云舒分封那年,冯皇后故意将这座凶宅赐给了盛云舒。

娄简咬了一口柿子,甜腻绵长的果香叫人心口软软的:“说来惭愧,从前微臣总低着头伺候主子们,小心翼翼忙着手里的活计,未曾好好看过这宅子。就像这柿子,微臣还是头一次知道它是甜的。”

“宁三娘子好歹也是正经的姐儿,怎会伺候主子?”盛云舒挑眉,明知故问。

“微臣姓娄,宁府也只有两位姐儿。”

盛云舒取来薄刃,仔仔细细的切开甜柿,摆在盘子里,擦了擦手:“本王很喜欢你身边那个鹤拓少年,活泼热烈,不像咱们这些生来就困在牢笼里的人,不过是睁着眼睛等死罢了。”

“牢笼,是困不住人的。被困住的人大多都是心甘情愿的。”

盛云舒笑道:“那司正,愿意吗?”

娄简没有急着回答,又咬了一口柿子:“微臣很感谢殿下搭救,殿下想要讨这份恩情,微臣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司正连本王的提议都拒绝了,区区恩情,又怎会放在眼里。我们,是一样的人,无利不起早。”从娄简踏入王府的那一刻,盛云舒便知道鱼已经上钩了,“当初救你,只是觉得有趣罢了,谈不上恩情。况且,即便本王不出手,还有旁人想要看热闹。”

“殿下方才还说自己图利,搭救微臣不会只是图个乐子吧。”

“冯家树大根深,任何一个扳倒冯家的机会本王都不会错过。”

“殿下就这么笃定,微臣最终会站在你这边?”

“因为,你欠我一个大恩。”盛云舒俯身上前,从怀里掏出一个tຊ巴掌大的木盒,“本王派人查过你在江河县时的过往,你回京都不是为了宁家,但一定是为了报仇,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想来,晚晚已经和你说过冯家的事了吧。”

娄简侧过脸来,浅浅抬唇。

“你不信?”

“当日公主殿下义正言辞,微臣看得清,殿下的神情不像是说谎。”

“那你还在疑心什么?冯家即是十四年前害你半只脚踏进阎王殿的真凶,也是十四年后杀你友人的恶徒。我们合作,事半功倍。”说着,盛云舒从果盘下取出一封信,“一样的信有三封,一封给了春禄,一封给了魏双,还有一封在这。”

娄简的视线扫过行页,目光顿在了“夏庸”二字上,一笔一划烙在眼底。

盛云舒捏起一块柿子放入薄唇之间:“凭司正的聪明才智,想要查到这封信的内容只是时日问题,本王倒不如来个顺水推舟。”他笑得不怀好意。

娄简下意识地将信纸揉出了纹路。盛云舒说的没错,查到夏庸身上只是迟早的事:“殿下既然派人查过微臣,便知道微臣与夏仆射家的小郎君交情匪浅,如此……殿下凭什么觉得微臣会帮您这个忙?”

“所以,本王才要送司正一份大恩啊。”盛云舒沾着甜汁的手指,指了指娄简面前的木盒,“此乃鹤拓神药,续魂草,只要还没断气便能续人血脉筋骨。服药之人,可享天年,与常人无异,司正不想一辈子坐在这素舆之上吧。”

说不动容是假的。娄简目光在木盒上停了下来。

“你也并非看上去这般豁达。”盛云舒弯起眉眼。“本王知道你心里有一杆秤。诬陷你是做不来的,你若不信,那便去问问魏双吧,宁远山死后他不止一次想为宁家平反,想来是查到了点什么线索。每逢休沐,魏双便会在城南书阁看上一整日的书。明日,正巧是休沐。”

第七十一章 故人

“阿娘,阿耶……真的与赤羽宗有勾结?”

“不重要。孩子,你只需要知道,氏族之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都是夏家的人,万万做不得背叛族人的事。”姜赤华蹙眉道,“即便你不心疼耶娘,你也该想想从小将你带大的阿兄阿嫂,还有两个侄儿,他们都是无辜的。”

塌旁的烛火,断了又续,姜赤华的话在脑海中翻滚着。

“秋儿。”姜赤华握着夏惊秋的臂膀,“想要在朝堂里活下去,没有人可以干干净净的。只有活着,才能做你想做的事,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活着为什么非要害人?”

“你以为,我们还有退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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