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曲(84)
他凑近了些,又补充说:“况且,我也是为我的终身大事着想,谁能拦着我,耽误本公子的青春年华?”
听出他意有所指,照水的脸腾地一下红起来,手心被温热捂出了汗,一言不发想要把手抽出,秦未柳却脸色坦然,缠着她不放。
她无奈,可心中当然满是欣喜,挣扎几下不成也就不再动了。
秦未柳加紧攻势,开口委屈道:“照水姐姐,你打算何时给我名分?”
好在心底依然存有几分理智,在完全沦陷的前一瞬醒转。照水知道这样的事不能儿戏,神情认真:“你真的想好了吗?”
“当然,我没开玩笑。”
她别开眼:“我比你大四岁。”
秦未柳以为她不愿意,急道:“那又如何?别说四岁,就算是四十岁,我也不在乎!”
他撇嘴,紧紧握住她手:“我们不是在江北时就说好了吗?年纪不算什么!”
照水垂下眼,又道:“秦家乃是江北望族,我的身份——”
“你又来了!”
秦未柳不许她再说,打断道:“你是当朝天子身边的一等女官,任谁嫁不得?配我是下嫁!”
她默了片刻,声音艰涩:“你也说了,我是陛下身边的人,就算是成婚,日后也是要留在魏都的。你是江北人,又怎能和我永远一起?”
“我并非大家闺秀,自小学的是战场杀伐和权术谋略,那些琴棋书画、相夫教子的事,我怕是这辈子都做不来。你娶了我,将来会后悔。”
第66章 攻伐
秦未柳一点都不认同, 开口一个个否决:“谢时予也是江北人,他能留在魏都,我为什么不行?”
照水想说你与督帅怎能一样,却又听他道:“我对魏都向往已久, 长留没什么不好。我那么多兄长阿姊, 父亲看都看不过来, 不缺我这一个。说好了, 以后我若想家了,你就陪我回去看看,到时坐马车还是骑马, 随你挑。”
“还有啊, 你是御前一等女官, 陛下身边的红人, 娶你才是我高攀。我赚了, 有什么好后悔的?谁说为妻者就必须贤惠端庄、相夫教子了?你做不来的事就换我来做, 大不了我洗衣,你砍柴, 日子总能过下去。”
“反正我在魏都无依无靠, 就是赖上你了, 你看着办。”他臭着脸摊牌。
照水怔怔望着他, 听他甚至想好了成婚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说不感动是假的, 眼中都有了微微水光。
对上他赤诚的目光,她忽地笑了,没头没尾说了一声:“好。”
“好什么好·····”
猛然意识到她的意思, 秦未柳愣了一下,接着是狂喜, 忙道:“当真?!”
真切看到她点头,他抑制不住喜悦,当即起身站起,兴奋道:“我这就去向陛下请旨——”
照水赶忙去拦:“这么晚了,陛下将歇息了!”
“啊,是是······”
看了一眼天色,他挠头嘿嘿一笑,手忙脚乱又回到石凳上坐下,靠近揽住照水的腰,脸埋进她怀里。
他声音被布料遮掩,却不难听出其中雀跃:“照水姐姐,你怎么这么好啊······”
园中百花盛放,池中湖水空明,驱散了几分热意。
照水被他夸得不自在,又怕有人突然过来,轻轻推了推他,秦未柳这次一反常态没有纠缠,而是顺着她动作起来。
分明还是那张清俊的脸庞,却与在殿中时的端庄得体大相径庭。他双眼如小狗般澄澈,深处带着十足的情意,缓缓向她凑近。
眼前的面容越靠越近,带着温热和难以抗拒的柔情,随之而来的是过去熟悉的气息。
照水招架不住,在如鼓般咚咚的心跳中,略显仓皇地微阖了双眼。
温情与欢意缠绕间,忽然听到“扑通”一声——
亭下镜湖荷花连片,不知哪只青蛙不慎滑了脚底,从一片荷叶上扑腾跃进水中,惊碎了原本平静的湖面,也扰了亭中依偎的有情人。
旖旎的气氛忽而消散,照水被这声响惊醒。
她睁眼回过神,意识到两人在做什么后顿生窘迫,使力推了面前人一把,率先站起身,“天色不早了,陛下为你安排了住所,你早些回去歇息。”
“诶——”
秦未柳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和略显凌乱的脚步,一时无言。
好事被坏的怨气上了头,他转身,怒瞪方才发出声响的荷塘方向,气急败坏狠狠骂了一句。
“臭青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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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凉如水,外院寂静无人。唯有梨玉斋中一点亮光,是陈皎皎未眠燃起的一盏莹烛。
近日来因着与兄长的冲突,她心思郁结,原本就弱的身子看着又轻减了几分,此时面有愁容,柳眉蹙起不展,分明手捧着书卷,却不知看进了多少。
她轻声一叹,放下书,从桌边小屉中拿出了一条络子,手指摩挲间走起了神。那络子色彩明艳,尾端还坠了几颗米粒大小的玉珠,精致异常,一看便知是用了心的。
这是前些天朱缨离宫,她在宫中小住无事时打下的,想着等陛下回来,就将这络子赠与她。可如今圣驾已回宫许久,她却始终未能见上一面。
她立了功,得了那样多的赏赐,姐姐分明是赞许的,可为何避而不见?
莫非真如兄长所说······
又是一声叹息,陈皎皎垂下眼,将那条小小的络子贴在胸口。
为帝者素来心难测,猜忌怀疑乃是常事,可她不愿相信,她想着,阿缨姐姐与旁人总归是不同的。
络子是锦线所制,能保存好久呢。等到姐姐想见她了再进宫去送,也是一样的。
陈皎皎抿起唇瓣,像是说服了自己,默默将络子收回绣屉,很快又想起了另一件烦心事。
兄长那边······
那日兄长的震怒仍让她心有余悸,不禁抱起双膝,在绣榻上蜷缩起来。
自打十岁那年患了眼疾,兄长就不像从前那样跳脱活跃,逐渐变得温和少语起来,几乎不会对她说一句重话。为何此次却一反常态勃然大怒,甚至禁她的足?
难道她做错了吗?她用多年来收集的药方帮助解决了锦城瘟疫,救了万千无辜百姓,在自己看来是天大的功德。
若让远在北地的父母亲得知,是会为她骄傲,还是如兄长一般,斥她不顾家族,没有分寸?
陈皎皎想了许久,还是不明白其中究竟出了什么岔子,她知道他们兄妹二人都没有错,只是彼此所想有了分歧、有了差异。
她不能强求兄长理解自己,但也无法逼迫自己违背内心,向不能认同的道理低头,若要她再选一次,她还是会选择在那日拿出药方交给照雪,让她塞进阿缨姐姐的包袱里。
兄长这些年与她在魏都为质子,处处谨小慎微,始终绷着心中那根弦,着实是太累了。
她想让兄长放松些,告诉他陛下不会对他们不利,怎样才能让他相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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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寂静,朱缨挥退众人,坐在妆镜前自己卸冠梳发。
今晚她许了照水休假,索性让照雪也早早回去歇着,殿里没了宫人,她自己倒也清净。
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秦未柳平时看似没心没肺,在大事面前却不含糊,他的性情跳脱开朗,照水性子沉,两人在一起也是互补。
既然他们有情,她乐得成全,反正有她在,秦未柳那小子总不能把照水欺负了去。
朱缨唇角微翘,抬手将耳珰摘下放在妆台上,接着手指在发间摸索,想要将簪于发髻侧后的金钗取下。
她指尖放在钗头,刚想要使力,却忽然触得一抹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