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落魄反派后+番外(59)
对面的谢敛面色一变,伸手要来碰她。
但随即,他便又收了手。
宋矜眼前有些模糊,灯光都散成了模糊的光团,只因为恐惧仿佛漂浮在半空中。
她十分厌恶自己的旧疾,但却克服不了。
窗户上人影晃动,雨声嘈杂。
恍惚间,有极淡的苏合香扑过来,是谢敛的气息。她几乎是出自本能,攥紧了他的衣袖,低声哀求道:“……不要走。”
对方似乎微微一僵,便坐在她床前。
宋矜蜷缩着,因为冷汗有些脱力,意识都变得模糊了起来,记忆里陪着她只有蔡嬷嬷。
她又拽了拽蔡嬷嬷的衣袖,眼泪簌簌顺着脸颊滑落,胸口和太阳穴像是撕碎了一样疼,又是委屈又是撒娇道:“阿嬷,我头疼……我害怕。”
可阿嬷迟迟没有动作,只是坐在床前。
宋矜自幼没有母亲照顾,小时候总怕蔡嬷嬷也不要她,此时也是。
她又怕窗外的影子,又怕蔡嬷嬷也不要她。
明明想要忍住眼泪,却还是忍不住往下落,有些难以自控地小声哭泣:“阿嬷,阿嬷……”
对方的手伸过来,却只是抚过她披散的长发,断然不与她有半分的肌肤接触。宋矜觉得无助又莫名,但因为耳鸣和头疼,她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与表情。
但无论如何,她的恐惧被驱散了一点。
“阿嬷,你和我一起睡……”她抓紧了袖子,喃喃自语地蜷缩了起来,身体却出于本能痉挛,“我要阿嬷抱着我睡。”
可眼前的“阿嬷”不理她。
宋矜委屈起来,悄无声地垂着眼睫落泪。
不知过了多久,对方终于弯下腰。
几乎是试探着,伸手圈住了她的肩窝,却虚虚地并未用力。宋矜闻见熟悉的苏合香,隐约觉得不对劲,却并未觉得害怕,出自本能缩入对方怀中。
她保住对方的腰,脸颊贴入怀中。
对方似乎浑身僵得厉害,始终端正地坐在床前,却又近乎贴心地轻抚她的脊骨。温热的体温传过来,宋矜终于冷得好一些,也怕得好一些。
就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抓到一根浮木。
她紧贴着对方,眼泪却还是源源不断渗入对方的衣裳,流着眼泪睡了过去。
灯火慢慢要烧尽了。
谢敛却始终抱着怀里的女郎,没有动作。他既怕将她吓醒了,又怕唐突了她,只好任由她睡在自己怀中,迷迷糊糊地往他贴来。
女郎的身躯柔软又清瘦,细细一把。
她蜷缩着肩背,时不时发出惊惧的痉挛,苍白冰冷的脸贴着他的颈窝。或许是汲取到了温暖的缘故,她的脸颊贴着他,身体也紧紧贴着他。
谢敛没有什么绮念,只是不合时宜地想起在北镇抚司的狱里,他头一次见人哭得那么悄无声息。
那时候他便知道,宋矜十分爱哭。
但如今又觉得,她并非是爱哭。
只是哭得太多了。
谢敛头一次抱女子,却并不觉得厌烦。
他将被褥拉起来,严严实实裹紧了她,让她紧绷发冷的身体渐渐温热,又掰开她扎破掌心的手指。做完这些,他才倚靠着半边迎枕,抱着她瞧着熄灭的灯盏,等候天色将明。
她是在依赖他,
可他却是一块即刻要翻覆的浮木。
饶是如此想着,谢敛还是不由垂眼。
他的角度能看见一段清妩的眉尾,低低垂着,看起来脆弱又动人。这样易碎的少女,应当藏在堆金砌玉的深闺里,养在光风霁月前途无量的郎婿身侧。
绝不是他身边。
谢敛抱着她,却如此想着。
第38章 相思引(十一)已修
宋矜醒来时, 天已大亮。
抱着的胳膊手感不如蔡嬷嬷绵软,宋矜有些不习惯,迷迷糊糊醒来。鼻端是淡淡苏合香, 掺杂着墨香,是令她十分熟悉的味道。
对方绀青衣襟早被揉皱, 腰间带子都被她扯散了。
里间交叠的中单却严实, 宋矜本能往上看, 却见衣领上是隆起的喉结, 和青年利落流畅的下颌线。大概是夙夜的缘故, 下巴上有淡青的胡茬,并不明显。
宋矜想到昨夜自己对蔡嬷嬷的撒娇,呼吸骤停。
她屏息松开手, 小心躲开。
但闭眼思前想后了一番,她终于睁眼决定叫醒谢敛。
昨夜做的事左右是避不开了,与其装死, 不如老实对他道歉。
谢敛这么好说话,肯定会谅解她的。
于是宋矜睁开眼,正迟疑间, 喉间的痒意却先一步带出咳嗽。她咳得泪眼朦胧,脑子发懵, 一时间算是什么都顾不上了。
斜侧伸出只手,轻拍她的后背。
谢敛为她喂过水, 又顺了后背过后, 才又低低问她:“头疼可曾好一些了?”
他眸色一如既往岑寂深沉, 语调温和从容。但眼前的青年衣襟松散, 乌发垂落几绺到额骨处,低垂的眼睑下藏着淡青阴影, 有些与往日不一样的疏懒散漫。
宋矜收回目光,抿着唇摇头。
其实还疼。
但昨夜的记忆还在,她知道自己撒起娇来是什么样子,简直是半点脸都不要的。还有他散开的衣襟,弄不好就是她扯散的,这简直是要命。
宋矜窒息到脸色煞白。
“若还是难受,先吃镇痛的药。”谢敛却似乎更担心了,也不顾上自己仪容不整,扶着她坐起来,“等船靠了岸,便先去医馆施针。”
察觉到谢敛的目光紧紧落在她脸上,宋矜就更窒息了。
她克制住崩溃,心虚道:“昨夜……我没对谢大人做出什么不该做的……”
话一出口,宋矜便觉不妥闭了嘴。
看着谢敛冷冽沉静的面容,觉得他大概不想听她说出什么不太礼貌、甚至轻薄于他的词语来。
于是她组织措辞,准备更委婉体面地询问。
谢敛却默了默,淡看了她一眼。
“倒也未曾。”他说。
于是宋矜松了口气,他却又补了句,“你脸色惨白,是因为担心这个?”
谢敛安静等了片晌,女郎终于可怜巴巴地抬起脸来,闪烁眸里分明就是这个意思。如此情态,可怜可爱,令人不忍苛责。
甚至连谢大人都叫出来了,可见是真的慌了。
“无妨。”谢敛迟疑道。
然而女郎眼睫一颤,苍白的脸颊还是渗出红晕,越来越红。她恨不得把脸埋进被褥里,却又强撑着,气息微弱又可怜地瞧着他,补充道:“我……怕你恼我。”
谢敛眸光落在她耳畔。
汴京曾有一样极出名的胭脂,他曾被秦念吵着去铺子看过一眼,鲜妍澄明,却远不如宋矜面色动人。
这没由来的念头,却令他也是一怔。
女郎又低咳起来,瘦弱的肩背微颤,片晌指间渗出鲜红的血丝来。
谢敛顾不上别的,下意识伸手接住她。
她还未栉发,乌黑长发披散了满床,衬出一张雪白单薄的脸。杂乱呼吸落在他脖颈间,带着潮湿的痒意,身躯也带着久病的无力。
而此去岭南十分遥远。
尚且在江陵她便病成这样,更不要说穿过荒蛮遥远的五岭,去往烟瘴之地。
谢敛心中几度考量,还是忍不住生出点焦灼来。
一时间,屋内岑寂。
见他不做声,宋矜心中还是不安。
她捂住咳嗽的唇,忍住生理性的泪水,挣扎着问道:“无妨?那我是不是真的……”做了太失礼的事。
话未说完,谢敛便朝她看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对方似乎有些近乎心疼的愠怒,但即刻归于沉默。片晌,她才听见对方低低道:“沅娘,我是你的夫君。”
她心口被闷叩一声,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