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落魄反派后+番外(66)
“我让含之与你和离,他却没有答应。”
“和离做我的妾室,难道不比跟着一个罪人好?”
宋矜意识很模糊,
但却听到了最关键的两句话。
看来她猜得不错,赵辰京果然与谢敛有过节,今日的宴会必然也不可能简单。谢敛本不该搭理赵辰京,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为了她的病情。
但用她来羞辱谢敛。
何其低劣。
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影,浓重的气息几乎笼罩住她。那些旧年的记忆如同流水决堤,猛地冲得她头脑发昏,彻底失去最后一点力气。
宋矜背后冷汗直冒,呼吸乱做一团。
她攥紧了袖子里的银簪,掌心渗血。
宋矜浑身像是在被蚂蚁咬。
时间流逝得很慢。
终于,珍珠帘骤然作响。
一阵冷风吹过垂杨,疏影乱摇,晃散了凝滞的空气。有人踩着疏疏落落的月光,疾行而来,风吹得他衣袂扬起,影子修长如竹。
青年眸光锐利如刀,唤她名字却很温和克制。
“沅娘。”嗓音熟悉。
见是谢敛,宋矜陡然间松了口气,提起的心骤然被放下。
她想也不想,挣扎要起身过去。
对方却快一步,挡在她面前。
谢敛身形极高大,将对面的视线挡得干干净净,连熟悉的墨香也冲散了沉水香气。宋矜藏在他身后,惊惧而出的冷汗渐渐缓了,身体却越发热起来。
他还活着。
宋矜提着的一口气散了,意识模糊下去。
两人似乎在交谈,期间并不愉快。
宋矜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但谢敛的嗓音尤为冷,似乎拒绝了什么,片刻后拂袖而去的竟然是赵辰京。
水榭外安静下来。
风很冷,宋矜觉得害怕。
她本能地瑟缩了一下,攥紧了谢敛的衣袖,低声哀求道:“谢先生……”
“我在。”谢敛低声道。
宋矜抿唇,看他。
青年隔着衣袖,扶住她的胳膊,将她带入水榭内。
灯光下,他整个人透出一种极冷的光泽,苍白的面上眉眼漆黑,默默无声。宋矜陡然间觉得十足地难堪,她不想被谢敛看到这样的自己,眼泪不受控制。
她拼命想要若无其事,却越来越狼狈。
谢敛袖底的指骨微蜷,仿佛想要抬手,却又克制着没有靠过来。
空气凝滞,
烛火却很活跃。
“你若……”他噤了声,似乎察觉到她的难堪。
片刻后缓步绕到椅子后的屏风里,隔着屏风背对着她,只是低低说,“我不看你,你若是害怕便与我说话,等好了我带你回家。”
谢敛嗓音平静如水,透着安抚。
宋矜闭着眼睛流泪。
热意一阵一阵涌上来,她连手指尖都在冒汗。
她呼吸急促、面颊绯红,鬓边的汗珠打湿了发丝,发软的身躯不受控制地伏在椅子上。宋矜头一次有这种感受,她害怕地让谢敛靠近一点,又害怕他靠近。
宋矜觉得很煎熬。
珍珠帘响,宋矜吓得挣扎一下,脱力的身体摔在地上。脑袋砸在屏风上,不算疼,但咬住的舌尖被骤然松开,她脱口而出的声音不太雅观。
没有人扶她起来,
她也起不来,她还害怕谢敛当真过来扶她。
“沅娘。”谢敛的声音透着仓促。
宋矜只是哭,不回答他。
风吹得珍珠帘响。
每响一下,宋矜就不由自主痉挛一下,带起屏风微晃。谢敛扶着木质屏风,无形中察觉到宋矜此刻的无助与恐惧,他心口不由也焦灼起来。
此刻一旦越界,恐怕有些东西再难回头。
何况她害怕旁人的接触。
谢敛闭了闭眼。
他和宋矜的婚事,本是权宜之计。
此时纠缠越浅,来日他死时,宋矜便能抽身得越轻松。
可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再难抽身。
赵辰京在江陵设了局,想要让他死在江上。但他杀了赵辰京的水匪,将把柄交给了曹氏一族,本可以就此抽身而去。
但宋矜病了。
赵辰京都看出来,他因为宋矜有了生念。
借此设局,要他死在赵府。
隔着屏风绰约的光影,几绺乌黑的发丝落在屏风后,随着主人的轻泣微颤。谢敛先是看着屏风后的影子,再是垂眼看着那几绺发丝,沉默不语。
第41章 相思引(十四)已修
隔着屏风, 女郎的呼吸越发凌乱哽咽。
她此刻还伏在地上。
一截苍白、纤细的手指,搭在柔软的赤色漳绒地毯上,因为用力骨节泛白。
谢敛豁然收回目光, 心口剧震。
“沅娘,”他本意是想问宋矜有没有好些, 但听到她哽咽得更厉害的声音, 顿时间问不出口, 只觉得心口发麻, “……抱歉。”
屏风后面迟迟没有回应。
谢敛心内一慌。
陈年记忆再次涌出。
他想起那个惊厥过度, 躺在他怀里,体温渐渐凉下去的女童。在粘稠的黑暗里,怀里的身体原本是温热的, 最终却开始发僵,变得很沉重。
明明不久前,她还小声安慰他。
“哥哥, 我不怕。”
在他回过神来之前,下意识朝屏风后伸出手,想要试探她的呼吸。指腹掠过她散落的发丝, 他才陡然回神,即刻要收回手, 却被人再次拽住了袖子。
记忆里,宋矜拽过许多次他的袖子。
她最害怕与人靠近, 每次与他不得不接触时, 都是牵袖子作为代替。
“我要回去。”她哽咽着哀求, 如抓着稻草。
谢敛心口跳得越来越快, 理智仿佛在被一存一村凌迟,被陌生的情绪蚕食掉。他很清楚地知道, 宋矜又难堪又害怕,可却需要人安慰。
他不应当答应。
两人隔着屏风的距离。
一旦跨出去,恐怕日后再难后悔。
风吹得檐下铜铃泠泠作响,珍珠帘清脆响声掺杂其间。
“谢先生……”宋矜几乎听不得珍珠帘声,这些类似的类象轻易勾起相关的回忆,长年累月的心病成了她的梦魇,攥紧了谢敛的袖子哀求,“我要回家。”
宋矜冷汗如注,指尖却因为敏感发颤。
她怕得几乎作呕。
因为谢敛的迟迟没有回应,她蜷缩着低颤,任由药效冲刷着身体,连难堪感都仿佛慢慢褪去。
在她都以为,谢敛不会出声时。
轻微的脚步声绕过屏风,风吹得他衣袖窸窣,片刻间影子便投在她身上。谢敛弯下腰,手却迟迟没有伸来,仿佛还顾及着什么。
宋矜抬眼,低声:“先生。”
青年便弯腰抱她,扑面而来的苏合香混着墨香,霎时间驱散了浓重的沉水香气。她恍惚间,落入一个清寒的怀抱中,犹带着几分克制的距离。
“回家吧。”谢敛道。
声音很轻,宋矜如松了一口气。
谢敛感觉女郎的脸埋入他怀中,滚烫的眼泪渗入衣裳,几乎烫到他心脏收紧到极致,发出钝钝的疼。他缓了半天,终于也缓缓松了口气,宋矜没事。
赵辰京想折辱他,
但他并不在意所谓的尊严。
可他在意宋矜。
她这么害怕,惶然无依。
他可以从容地被折辱,也可以毫无芥蒂地去死,但他无法让宋矜因为他受苦,甚至拖累进泥潭里去。
“睡一觉,沅娘。”他垂眼看怀里瑟缩的女郎,不敢抱得太紧,连呼吸都怕吓到她,“等再醒过来,就到家了,我不会让人再碰到你。”
她缩在他怀里,面色惨白。
谢敛几乎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