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去吧。”年晖无力地挥了下手，影卫有些担忧地看着他：“需要我去把御医叫过来吗？”

“不用了，我没病。”

年晖坐在桌前，紧缩眉间。

他患的是心病，无药可救。

百合去见了琉璃，琉璃能认出她，远远地看见百合就和她招手打起了招呼。百合快步向前迎了上去，拉住琉璃的手，侧头问身边的侍女：“王后最近怎么样？”

“自从您上次来过之后，王后最近精神好了很多呢。”侍女的语气轻快地说道，她年纪不大，说话脆生生的，嘴边还带着两个酒窝，乖巧可爱极了。

“我和姐姐轮流照顾王后，王后之前总是记不清我们的名字，也分辨不出我和姐姐，但是最近王后的话也多了些，胃口也好了许多，甚至有一天能清楚地叫出我的名字。”

侍女的眼眸中满是笑意：“我那天可高兴了，拉着王后说了好久的话，她一直都默默听着，也不责怪我的话多，姐姐平时都叮嘱我让我少说两句，别搅了王后清净，但是我实在忍不住嘛，偌大的后宫就只有我们几个人，不说话我不得憋成哑巴了。”

百合轻笑两声，突然不远处传来了呵斥：“鹂儿！干什么呢！”

“完了完了，姐姐来了！”刚刚还滔滔不绝的侍女突然紧张兮兮地站在一旁，另一个年长的侍女走了过来。她端庄地行了个礼，举止有条不紊，自带气场，让百合也被她身上的气质所吸引了，好奇地看着她。

“家妹年纪轻，不懂事，百合小姐多担待。”侍女行了个礼，接着说道，“我是莺儿，是鹂儿的长姐。”

百合突然笑出了声，让两人都愣了一下，她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只是想起了我和琉璃的小时候，也像你们一样，那时候我天天逃课不听管教，和城里的孩子打成一片，不知道把先王气病了多少次，而琉璃就帮我打掩护，去学习一些冗长的我不感兴趣的东西，还经常护在我身前，帮我说好话。”

说着说着百合眼神落寞了下来：“但是她现在都不记得了，我再也不能和别人回忆过去了。”

琉璃捏了捏百合的手心，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百合……别伤心，我会慢慢……想起来的。”

“好。”百合宠溺地对她笑笑，揉了揉她的头发。现在的琉璃心智像一个幼童，行为和动作却保留着十几年前的样子。她能记住的事情不多，但是已经开始往好的方面发展了，只要自己陪在她的身边，那就足够了。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关王后小时候的事情。”莺儿莞尔，“王后生病后，陛下禁止我们谈论过去，尤其是关于小王子的事情，宫中一片混乱，两方不同阵营的人闹得厉害，陛下也没有多余的精力照顾王后，就只有我陪在身边。”

“那时的琉璃怎么样？”百合心一紧，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说出了这句话，莺儿低着眼眸摇摇头：“很不好，王后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都很不好，而且不愿意让任何人接触她。我从小便跟在王后的身边，她对我还没有那么大的敌意，我便留下来照顾王后，这一留就是十五年。”

十五年前……百合粗略地算了一下时间，是自己还在和百合闹别扭的时候，而这些自己并不知道。现在的琉璃已经好了很多，状态好了还能和旁人聊天逗乐，她像是不满莺儿的揭短，噘了噘嘴：“我已经好很多了！按……时吃药，也能记住更多人的名字了！我……我已经不是之前的琉璃了！”

“那是什么样的琉璃啊？”百合看着她，故意引着她往下说，琉璃骄傲地扬起了脑袋：“是一个新的琉璃啦！

“好好好，新琉璃……那你能说出来这里都有谁吗？”

琉璃一个一个指着，口中念叨着：“你是百合，她是莺儿，这是鹂儿。”琉璃的目光往远处望着，手指停在空中，指着靠在石墙上的兰守说道：“他是百合的儿子。”

被指到的兰守愣在了原地，百合也惊讶地看着她：“我还没有和你介绍过他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当然知道。”琉璃的脸上流露着几分骄傲，“他和百合长得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我一看就，看出来了！”

“你能告诉我他叫什么吗？”琉璃眼巴巴地看着百合，充满了求知欲。

“他叫兰守，兰花的兰，守护的守。”

百合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墙边的兰守，兰守也注视着她，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有没心没肺的琉璃不停地念叨着这个新学来的名字。

百合看着兰守走了过来，弯着腰和琉璃打招呼，语气亲和，像是没有受到一点影响，反而是自己想得太多，这会心都乱了起来。

她收敛住思绪，挤出几分笑容陪琉璃聊天。

“你就是兰守呀。”琉璃微微仰着头看他，“这个名字好适合你。”

兰守心中微微一动，他勾起嘴角：“王后为什么这么说呢？”

谁料琉璃却不满地皱了皱眉头：“你怎么也叫我王后？你是百合的儿子，你要叫我大姨的。”

“但是您也没有刻意让百合叫您姐姐啊。”兰守起了逗弄之心，琉璃马上解释道：“那不一样！百合……我喜欢让她直呼我的名字，这样……这样亲切，你也是我的亲人……大姨比王后有温度。”

兰守的表情定格了，他从来没有听过除百合外的第二个人提起过家人，心中涌现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暖意，像是冰川融化的水滋润了土地，在他的心尖上开满了花。

“那就听您的，大姨。”兰守说道，琉璃满意地点了点头，她这才解释道：“你叫兰守……兰花有温柔的气质，有……对爱情的向往，它是花中君子，而且你的名字中，还跟了另外一个守字，让你保护着热爱之事，那……那不正是百合对你的期待吗？”

琉璃拍了拍兰守的肩膀，微微垫着脚：“要好好完成百合的期待哦，不能让她失望了。”说着说着偷偷看着一眼百合，“我可是最疼爱自己这个妹妹了，不是说我小时候事事护着她嘛，那现在也一样，这都是不变的。”

兰守的目光慢慢移到了百合的面容上，百合躲闪了一下，又看向兰守，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交，兰守的脸上是不解和疑惑，他问：“是……这样吗？我的名字。”

百合点了点头，嘴角微微扬起无措的弧度：“我的心思果然瞒不住琉璃啊，长姐长姐……果然不是白叫的。”

“你为什么……”兰守问了一半的话被他自己掐断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问什么，但是胸腔中激荡着一股气，想要寻找出路。

琉璃看不懂两人的纠结，笑眯眯地开了口：“百合啊，就是不坦率，我记得小时候她还给洋娃娃起不同的名字，每一个都是她用心选的，各个都有自己的寓意，非常讲究呢。所以你的名字肯定也是她思索了半天才挑出来的，毕竟，她可是百合啊。”

百合吃惊地看着她：“这些事你居然记得……不对，你想起我们小时候的事情了？你还记得什么？”

琉璃皱着眉仔细想了想：“就这些了，也是刚刚突然想起来的。”她看着百合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拉了拉她的手，“你别急……我，我在努力了，你要相信我，我会尽快想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