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北心疼地看着强装镇定的少年，多想把他搂紧怀中。

“王后，到了您休息的时间了。”莺儿说道。

“这么快！”琉璃吃惊说道，“再多待一会嘛，才和洛北年蕴没说一会话，我还想接着听年蕴讲故事的。”

“王后……”莺儿有些无奈。

“王后。”年蕴微微俯下身体，“故事还有很多，但是您要休息了，我还会再来的，只要您想听，我都会讲给您听。”

琉璃点点头，听话道：“一言为定哦。”

她挥了挥手，留给了二人一个背影，年蕴舒了口气，有什么抵在胸口的东西消散了，又被另一种无形的东西填满了，内心得不到喘息。

他疲惫地靠在洛北身上，卸下了身上所有的力气，洛北伸出手扶了扶。

“我好累。”

他闭上了眼：“我想休息一段时间了，洛北。”

“带我走吧。”

语气多了几分祈求：“我想离开落枫城一段时间。”

洛北看着他，轻声道：“现在还不想告诉我这样做的原因是吗？”怀中的人点了点头，洛北接着问道，“我会等到你的回复吗？”

年蕴想了很久，叹了口气：“我会全部告诉你，等我缓一缓，我……”

洛北的食指抵在他的唇边：“足够了，有你的承诺就足够了，我不在意那是什么东西，我只在意你现在的状态。”

“谢谢你，洛北。”

年蕴的双臂搂上洛北的脖颈：“抱抱我。”

“年蕴……”

浑厚的中年男声从身后响起，年蕴头皮一紧，睁开了双眸，他背对着年晖，却全身竖起了尖刺。

“我到底应该叫你默竹，还是年蕴。”

年晖向前迈了两步，年蕴不由得抓紧了洛北的衣服，抓出了道道褶皱。

“别过来！”

他吼道，从来没有这么惊恐过，洛北愣住了，看了看年蕴又看了看年晖：“陛下……？”

“年蕴，十四年了，我终于见到你了。”

年晖的脸上是复杂的慈爱，但年蕴却是惊魂未定的慌张。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你听到什么了！”

为什么？他为什么会听到？本来一切都好好的，都在自己的计划范围之内，他怎么会突然出现？！

年蕴看着年晖的脸，脸上的神情同样复杂，年晖又走进了一步，伸出了手：“你终于回来了，父王好想你。”

洛北愣了。

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真相。

“我没有你这样的父王。”

年蕴的眼中带着浓浓的恨意，让年晖都忍不住心颤。

“你们早就把我忘了，把我丢了，所有人都当我没存在过。”

“我早就死了！”

年蕴愤恨道：“死在你的冷漠中，死在北地的积雪中，你的儿子早就死了！现在的我根本不是你认识的年蕴！”

“都是你的错……”

年蕴眼中积攒了泪水，在夺眶而出的下一秒他扭头就跑，晶莹的泪花洒在空中，像失落的碎片在尘埃中舞蹈。

年晖颓然地放下了手，看着年蕴离开的方向止不住的难过。

第113章 霞间火烧云

洛北看着年蕴跑远的身影皱紧了眉间，抬腿就要跟上他，却被年晖叫住了。

“洛北，等一下！”

洛北的神色肃穆，看着年晖，年晖有些着急地发问道：“你一直都知道他是年蕴吗？”

“我只知道他是我认识的年蕴。”

洛北说道：“我认识的年蕴是从407逃命回来的，不顾一切才捡了条命活下来的，是因为误会和错过被迫与我分开的恋人。”

他顿了一下：“……王子的身份，他一点都没有提及。”

“是吗……”

年晖喃喃道，低垂着目光：“是我对不起那孩子。”他的眸光中晃着即将溢出来的心疼，“他受了很多苦。”

“他会恨我吗？”

洛北沉默了，这个问题不应该由他来回答。

“陛下，年蕴是怎么丢的，您有没有找过他？”

洛北眼眸黑亮，像是能看进年晖的心底：“为什么这么多年来，王国从来没有公布过王子的名字？到底是您在刻意隐瞒还是另有隐情？”

洛北不再多言，转过身说道：“我效忠于您，是我和家族的信仰，但是我是年蕴的爱人，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和他站在一起。”

说罢，洛北便走了，斗篷飘逸着，果断而坚决，没有一丝犹豫。

那天，年晖在花园中独自站了很久，呆呆地看着盛发的花朵，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洛北在桥底下找到了年蕴，他把自己缩成一团，抱着膝盖坐在地上，脑袋也埋在里面，肩膀一耸一耸的，在哭。

洛北心疼地看着他，没有出声。

这便是你一直掩藏的秘密，却以这样的方式被迫撕开面纱。

这该有多痛？从踏进落枫城的那一刻起，无处不在的回忆绞杀着陌生的归乡人，熟悉的亲人带着敌意和好奇的注视，他们眼中的不是失散多年久别重逢的惊喜，只是淡淡的一句例行公事的问候。

更不要提一开始年晖和年蕴剑拔弩张兵戎相见了。

洛北终于懂了那时年蕴嘶吼出声的“为什么”代表着什么了。

质问。

困惑。

难过。

不甘。

他在问为什么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却认不出我，为什么我和你会变成今天这副样子。

年蕴的身影显得无助可怜，他控住不住眼泪的肆意，便也不再理会。

就这样吧，一切伪装都被摧毁了。

什么都没有了。

洛北站在年蕴身后，年蕴微微有所察觉，把自己裹得更紧了些。

“你都知道了。”

鼻音有些重，年蕴自暴自弃道：“你什么都知道了……”

“嗯。”洛北轻声应道，坐了下来抱住年蕴。

“王子殿下，欢迎回家。”

年蕴鼻子又开始酸了。

片刻后，他的情绪有些缓和，慢慢地说着：“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之后，会有什么想法吗？”

他有些忐忑地移开视线，看着流淌的水面：“……什么都好，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哪怕你会觉得接受不了，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洛北打断了他的话，有些无奈的从鼻尖轻嗤一声：“胡思乱想什么？觉得我会离开你？就为了这一点点小插曲？我说你啊，也该学着对自己的魅力有些信心了。”

年蕴鸵鸟般缩缩脑袋：“唔……”

“确实在我意料之外。”

洛北有些感慨：“没想到你能把这件事满这么久。”他看向年蕴，“这么长时间没办法告诉别人，很辛苦吧？”

年蕴摇了摇头，但是又点点头，苦恼着说道：“不清楚。”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洛北揉了揉他的脑袋，手臂一勾，揽到胸口处。

他在尝试坦白一切，给王后说的那些就已经是在突破自己的防备底线了。

“他们都把我忘了。”

年蕴埋在他胸口处，声音听着有些闷，兴致不高，眼睛也耷拉着。

“他们只是太久没有见过你了。”

洛北说道：“因为你活出了自己的样子，已经不是以前他们记忆中的模样了，你不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吗？”

他微微一笑：“我可是着迷得很。”

讨厌鬼。

年蕴心情没有那么压抑了，似乎也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