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亭司探案录(9)

作者:麋解 阅读记录

沈青黛同赵令询站在一旁候着。

施净仔细翻了几人的胃部,把一些残渣收拢在一起。

一炷香的功夫,便提取出了一些黑色残渣。

细细辨认了一番,他登时脸色大变。

“曼陀罗。是曼陀罗没错,他们几人皮肤干燥潮红,瞳孔散大,指有紫绀,是曼陀罗中毒迹象。”

沈青黛一听,长舒了一口气,果然如此。

施净这才理解方才沈青黛眼中的不满,因自己的疏忽,险些错失真正的死因。

再看向沈青黛时,他脸上除了一些敬佩,也多了几分愧疚。

里长同陈氏等在门外,一直不安地朝停尸房内张望,也不知他们为何要再验。

三人走了出来,将白布包着的曼陀罗种子放在桌上。

里长见他们面色沉重,上前问道:“几位大人,今日又来查验,可是有什么发现?”

沈青黛道:“他们是被狐狸咬死的没错,不过罪魁祸首,确是这曼陀罗。”

里长同陈氏皆露出惊异之色,尤其是陈氏,沈青黛暗暗观察,见她几乎是下意识的瞪大了双眼,一时也有些疑惑。

她继续道:“曼陀罗,有止痛之效,但如果食用过量,就会精神错乱、意识模糊产生幻觉。在狐狸出现之前,他们四人应该已经服用了过量的曼陀罗,所以当狐狸撕咬的时候,他们要不是没力气反抗,要不已经陷入昏迷,最终才导致这场惨剧。”

里长面色惨白,声音都微微颤抖:“不,不是狐仙,他们是被毒死的,是谁那么狠心?”

沈青黛脸一转,看着陈氏:“那就要问问这个幸存的刘家媳妇了。”

陈氏见沈青黛怀疑她,拼命摇着手:“不是我,不是我,我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里长不自觉离陈氏远了一些。

沈青黛静静看着她:“你说不是你,那你说,是谁下的毒,除了你,谁能悄无声息在坛子鸡中放入曼陀罗?”

陈氏的嫌疑的确很大,刘家的餐食都经她之手上桌,她若想下毒,轻而易举。

施净恍然大悟:“我说怎么一家人只有你幸存下来,原来你早有谋划,只把曼陀罗放进坛子鸡中。自己随便吃些其他的,看坛子鸡吃完,再找借口出去,这样一来,你就完全撇清了关系。”

陈氏急得哭了出来,也不知如何申辩,只不住地说着:“我没有,我没有。我为何要害他们?”

沈青黛脸色一沉:“你当然有理由,因为你在这个家并不好过。”

此话一出,众人皆震惊了,尤其是陈氏,她止住哭声,双目有片刻的呆滞。

里长有些云里雾里,忍不住插嘴道:“大人,陈氏同刘冲一向恩爱,村里人人都可以作证,每次陈氏回娘家,刘冲能跟就跟,没时间跟着,也总会提前到村口等着她回来。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下狠手,但刘家绝对没有亏待她。”

沈青黛微微蹙眉:“是吗,那她胳膊上的伤从何而来?”

陈氏抬头望着沈青黛,突然一声凄厉大笑,声音在已略显荒芜的宅院中,更添几分森然。

“哈哈哈……是的,我恨他们,我恨不得他们死。”

说完,她不管不顾,一下拉开衣袖。

一条条伤疤遍布整个胳膊,有划伤,有烫伤,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带着红肿,像一条条蜿蜒的虫子,触目惊心。

里长吓得退后两步:“这,这怎么可能?”

陈氏盯着自己的手臂,脸上仿佛披了层薄雾,声音也有些木然:“怎么不可能,这就是刘家造的孽。”

“刘孝他们夫妇,就是恶鬼。”

第7章 狐仙之怒07

陈氏的称呼变了,她直接称呼了刘孝的名字。

几人面面相觑,就连一旁的赵令询,都罕见地皱起了眉。

看到几人的反应,陈氏轻蔑一笑,她就知道,不会有人轻易相信。

恶鬼总是擅于隐藏。

不知是不是下毒被看破,陈氏已经无所顾忌,一改之前柔弱的姿态。

“那年我十八岁,花一样的年纪,被花轿抬着风风光光进了刘家。进来之后,公婆和善,相公疼爱,我以为自己攀上了好人家,满怀着真心,希望能一直侍奉公婆,与相公白头恩爱。”

陈氏缓缓说着,抬头望着天空,像是在追忆那段短暂的光阴。

“你们应该听说了,刘孝夫妇总是偏向小儿子刘仲。起初,我以为是老人家对小儿子的一点偏爱。可时间一长,我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明明相公有学识有善心,村里村外谁见了都要夸上几句,可他们就是看不见,只要他们兄弟两人在一起,他们永远只看得到刘仲。家里的吃穿用度,永远以刘仲为先。每季衣物,都是他拣剩下给到我们。一桌吃饭,永远把最好的放在他那边。我和相公,就像,就像是寄居在他们家的客人一样,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人。”

陈氏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不甘,但似乎更多的是无以言说的心酸。

沈青黛突然眼眶一红,想起了自己在忠勤伯府的那段日子。

这下众人脸上有了些变化,父母非圣人,一碗水端不平也难免会发生,不过刘孝这偏心的确有点过了。

陈氏继续说着:“后来我明白了,他们,就是嫌弃相公腿脚不方便。可相公有什么错,他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明明是刘孝的错,十五年前他同张大争执,张大出手时,不慎砸到相公,这才导致相公如此。”

赵令询同沈青黛互换了一个眼神,张大和刘孝肯定有问题。

“就这么过了两年,我生下了小虎子。小虎子是个男娃,模样乖巧,身体康健,老两口很喜欢,我们一家人总算欢喜过了两年。我曾一度以为,自己的好日子就要这么一直过下去,可哪里知道,往后岁月,竟都是我噩梦。”

说到这里,她眸光骤然一冷:“都怪他们,他们溺爱的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染上了赌瘾。”

“刘孝夫妇有眼无珠,一直宠爱这个逆子。他有什么好?他哪里比得上相公?”

再提到刘仲,陈氏近乎疯狂地咆哮了一声,带着浓浓的不甘与恨意。

沈青黛听到这里,眉头微蹙。

她听出来了,陈氏恨透了刘家小儿子,但似乎对自己的相公,很是鸣不平。

“刘仲染上了赌瘾,不断拿家中的东西去赌,日夜宿在赌坊,很快家里就发现了。相公劝刘孝夫妇不要再给他钱,他恼羞成怒,动手打了相公。相公腿脚不灵便,自然不敌他,我去拉他,也被他挥拳打倒在地。刘孝夫妇就在一旁,却只看着,并不阻止。”

沈青黛听村民说起过,刘家有些败落,便是从刘仲染了赌瘾开始。

“刘仲越赌越大,家里开支开始有点支撑不住,他们便打起了相公的主意。因为相公通些文墨,字写得极好,又擅丹青,他们便逼着相公每日去城中帮人写信,去卖些书画挣钱。一次两次还好,可长此以往,相公哪里受得了。有次雨后路滑,相公腿脚本就不便,不小心就摔到山坡下,被人给抬了回来。”

陈氏说着说着,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我见相公被抬回来,想到他数日的辛苦,一时不忿,多说了几句。谁知刘孝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我从小到大哪里被人这样打过,也怒了,忍不住和他辩驳。哪曾想,却把刘孝惹急了,他让旁边的阮氏把我按住,拿起桌上剪刀就往我胳膊上划。我疼得大叫,相公拖着病弱的身子过来阻止,却被他推倒在地。”

众人忍不住抽了口凉气,刘孝一个长辈,私下竟如此行事,实在让人心惊。

沈青黛沉默了,她知道陈氏胳膊上的伤有隐情,但没想到竟然是如此。

一个弱女子,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无依无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种无助的感觉,她怎么会不懂。

赵令询眉头紧锁,陈氏口中的刘孝实在和村民口中的相差甚远,若陈氏没有说谎,那他这种残忍凶狠的性格,绝非一两日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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