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模拟驾驶，但撞击感比模拟舱要真实得多。

他还是第一次碰见带人来反复模拟撞碎自己战舰的人。

顾星源心里的犹疑逐渐褪去，把手放到了操控台上，“准备开始，星辰。”

“好的，新兵，”星辰答道：“轻点撞，我怕疼。”

第13章

“左旋37°，翻转三周，减速右旋——慢了。”

陆枫话音未落，战舰左侧重重撞击在一颗巨大的陨石上，接着又碰到另外几颗陨石，逼真的模拟场景使得整个战舰内部跟着撞击一阵翻江倒海。

“防护罩受损56%。”

“战舰左翼受损，推动器1号、2号关闭。”

“气舱泄露，推动器3号关闭。”

“防护罩受损87%，能量泄露。”

“防护罩关闭。”

“推动器4号、5号过热烧毁。”

“失去动力。”

“飞船将在三秒钟之后彻底坠毁，本次飞行时间，6分43秒。”

星辰忠实汇报战舰情况。

顾星源长出一口气，抬手擦了把汗，活动着因为高度紧张而僵硬的手指。

——还是不行。

他的思想和手速都跟不上，即使有陆枫的指导，也只是勉强把存活时间延长到七分钟而已。

距离陆枫要求的十五分钟，还差一多半。

照这个速度练下去，别说回去睡觉，怕是连明天的朝阳都见不到。

顾星源很少有如此挫败的时候。

陆枫看到陨石、设想路径、到指挥他操作，这中间已经有几秒钟的延迟了，但他仍然跟不上。

陆枫转身接了两杯清水，递给顾星源一杯。

顾星源哪还有心情喝水，“我不会是你教过最差的吧。”

“不是，”陆枫回答：“喝水。”

顾星源喝了一口。

星辰接话道：“你是长官带进来教导的第一个人。”

“……不过根据近一年所有猎鹰成员入伍考核数据来看，的确是最差的。”

顾星源一口水喷出来：“……”

真是谢谢你特别说明。

陆枫屈指轻敲台面，“水喝完。”

顾星源干脆端起水杯一饮而尽，把空杯还给他。

陆枫低头调整参数，“你在军校用的是哪一版控制系统，C23还是C25？”

顾星源：“C25。”

“好，控制系统和操作排布都调到你常用的版本。”陆枫命令道：“闭上眼睛。”

普通军用战舰的控制系统采用同一个制式模板，根据战舰型号的不同大体分为五类，顾星源在军校用的是C25版本，这也是军队目前的通用版本。

高端部队已经升级到了C27，而某些驻守偏远星区的部队还在沿用C23，甚至C22。

顾星源不明白陆枫要干什么，他看着陆枫熟练得调整参数和操作排布，心里的惊叹又深了几分。

盲操是每一位驾驶员的必修课，顾星源能记得下每一个操作键的位置；但是要在没有任何参照的情况下，把个人操作界面还原成C25模式，顾星源怀疑驾驶课的导师都无法做到。

更何况，陆枫看起来完全不加思考，仿佛只是在凭本能进行操作。

陆枫很快调整好了系统，从旁边取过一个护目镜，重复道：“闭眼。”

顾星源闭上眼睛，护目镜被戴到他的头上，遮住了所有的光源，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

“现在，放空你的大脑，摒除所有杂念，听我指挥操作，”他的手腕被人引导着放在操控台上，陆枫的声音近在咫尺，“我带你飞出去，新兵。”

顾星源深深吸进一口气。

双手稳稳地搭在操控台上。

看不见满屏的陨石以后，心反而逐渐平静下来。

陆枫淡淡的声音就在他身边，“星辰，起航。”

“好的长官。”星辰答道。

战舰短暂地一个停顿，然后猛地加速起步，冲向无边无际的陨石带。

超逼真的模拟场景之下，细小陨石撞击战舰外壳的声响都清晰可闻。

“集中精力，新兵。”陆枫提醒他：“左旋24°，速度提升一节。”

顾星源双手舞动，按下操作键。

战舰都有自动驾驶功能，在战斗情况下有时需要驾驶员手动驾驶，而只有碰到陨石带、行星爆炸或者战舰受损等极端情况，才需要驾驶员全程自行操作，掌控包括速度、方向、防护罩、武器甚至动力推动器所有设施的运行情况。

而手动驾驶，是所有驾驶员的必修课。

“关闭1、3号推动器，右旋10°。”

“速度提升三节，翻滚两周。”

……

“A53，G11，Y07。”

到后面，陆枫直接念操作编号，而顾星源则一令一动，双手在众多操作键直接灵活舞动。

战舰与小型陨石碰撞的颠簸感、陨石自行撞击的巨大声响、战舰频繁更换方向带来的眩晕……

此时此刻，顾星源仿佛真的置身在广袤无垠的宇宙之中，眼前是千万年不变的黑暗，望不到边的陨石带中，赤红色的陨石无时无刻不在运动、撞击、新生和毁灭。

而陆枫带着他这个只能坚持七分钟不到的军校生，穿越这片死亡地带。

“W09——错了。”

顾星源按错了一个键，战舰底端立刻传来一声巨大的撞击声，星辰的声音也适时响起：“底部受损，防护罩损失42%。”

“A21，A08，G77。”陆枫指挥他修复受损舰体，同时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飘过来的十几颗陨石。

顾星源稳住心神，听着星辰的汇报，他刚才的失误导致战舰一共损失了53%的防护罩，但好在补救及时，还没有结束。

他更加凝神操作，终于他听见了星辰的提示音。

“飞行时间达到十五分钟，恭喜，新兵。”

同一时间，护目镜设定的遮光时间结束，黑暗褪去，顾星源眼前重新迎来光亮。

他首先看到的是战舰窗外大片的赤红色的陨石，在黑沉的空间中无序排布，像散乱在这片无垠海洋里的无数珍珠贝壳，美得让人心醉。

尽管在军校时候他们也曾在模拟飞行舱里无数次挑战火烈鸟陨石带，但没有任何一个军校生能够在这里坚持超过四分钟，他们拼尽全力都只能在火烈鸟的外围挣扎，没有人能够得见其内部如此壮观的景象。

顾星源激动地转头。

这时候，他看见就在他的身边。

陆枫的双手绕过他的身体撑在操控台上，黑色的军服袖口挽起，露出肌肉线条紧实而漂亮的小臂。

陆枫蓝灰色的眼睛专注地盯着陨石带，赤红色倒映在他眼中，仿佛燃烧的火焰。

顾星源手一抖，重重按在加速键上。

战舰尾部喷出幽蓝色的火焰，如离弦之箭一样瞬间完成加速，义无反顾地冲向前方，撞在一颗足有一栋楼那么大的陨石上，把自己撞了个稀巴烂。

模拟驾驶系统把撞击力逼真得传导到战舰各处，顾星源直接被震了个跟头。

“呃，战舰毁损率93%，”星辰的声音幽幽地响起，“理论上讲这时候智能助理系统已经挂了，你们听不到我的提示才对。”

“……”

顾星源捂着受到重击的屁股，一脸尴尬地从地上爬起来。

“抱歉长官，”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把你的战舰撞毁了。”

“没关系，”星辰回答道：“今天晚上你已经撞毁三十七次了，只不过这是我死得最惨的一次。”

顾星源：“……”

回头找艾雯要个病毒软件，黑了这该死的智能助理吧。

陆枫扶着操控台，没有摔倒，这时候忽然转身大步走到窗边，“你该回去了。”

顾星源不确定他是不是生气了，“我刚才失误了，要不我们再试一次？”

“你今天的训练任务已经完成了，”陆枫语气不稳，冷声道：“现在，回去休息，新兵。”

顾星源：“可是……”

陆枫断然道：“没有可是，执行命令。”

“好吧。”顾星源点头，转身往外走，直到下了战舰，才发现陆枫居然没有跟着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