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贵妃,云胡不喜(124)
祁重连将另一只手也放在柳商枝的手上,郑重道:“朕不会同你说什么虚假的托辞誓言,朕会用行动证明,朕此生惟爱你一人。”
这句过于直白的话震得柳商枝半晌没说出话来,皇帝如今已经彻底不再伪装嘴硬,明晃晃地把爱意展露出来,撩拨挑逗着,让柳商枝避无可避。
她眼神躲闪,还没想好应对的话时,祁重连就忽然蹲下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稳步朝前走去。
余晖将前头长长的宫道染成金黄色,柳商枝抬头看去,只觉皇帝身上似是也镀上了一层光。
祁重连抱着她,面带笑意:“许久未如此走过了,上一回抱你,还是有孕的时候。时间过得真快,这么快,两个孩子就出生了。”
是啊,过得真快。生老病死,仿佛都只是一瞬间的事。
仰目看向天边火红落日,柳商枝心头忽然松快了几分。是刚生完孩子没多久的缘故吗,总觉得比之从前要更加多愁善感了些。
其实活在当下就好了,当下的一切都是值得期盼的。为什么要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或许不会发生的未来?将情绪耗在其中,属实是浪费光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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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日,柳商枝一心扑在迁宫之中.玉芙宫的格局同其他宫殿差不多,皆是一正殿两侧殿。
祁重连说,侧殿之后可留给两个孩子居住。总归宫里不过这两个小祖宗,也不必去什么公主、皇子所,成年之前便都在这住着,长大了再说。
玉珏带着宫人收拾东西逐样往那边搬。柳商枝抽空去看了一下,发现正殿里已经放了不少屏风摆件,皆是她喜欢的制式,华丽中不失雅致。且每一样之间相映成趣,单看一般的东西,搁在一起反倒有别样趣味。
柳商枝看得满意,嘱咐她们之后挑选摆件时也按照这个风格来。
除此之外最特殊的,便是侧殿中做了个温泉池子。水是活水,匠人们花了不少心思弄成,待正式搬过来后,便可往其中注入水了。
搬宫的日子选在十一月中旬,前些日子一直在下雨,今儿却是个难得的好天。
柳商枝坐在步辇上往玉芙宫那边去,临近之际,意外发现玉芙宫宫墙四周被种上了一圈四季秋海棠。上回来的时候还没有,显然是在别处养好了移栽过来的,开得艳丽又旺盛。一盆盆挤在一起,正显花团锦簇。
她刚想着花房的人有心了,便见前头宫殿前站着个熟悉的身影,蓦地一顿。她看看人,又看看花,心说这可能不是花房的心思了。
祁重连正仰头看着上头挂着的牌匾。“玉芙宫”三个字写得苍劲有力,柳商枝先前还没有注意到,如今一看,竟与祁重连的笔迹如出一辙,是他亲手所写的。
见她过来,祁重连笑了笑,指指牌匾,略显自得:“如何,朕的字还不错吧。”
柳商枝同他一起看,心道字是不错,就是写得太潇洒,看上去不太像后妃的殿宇,倒像是什么大将军的住宅。
皇帝一脸等夸,柳商枝没在这时候扫他的兴,微微颔首道:“嗯,还不错吧。”
祁重连感受到一些敷衍在里头,微微不满:“只是不错?朕可是花了很多心思,写费了很多纸张的。”
还得寸进尺了,柳商枝哼笑一声:“那皇上想听臣妾说什么,您这一手字写得比将军府的牌匾还要气势宏伟?”
闻言,祁重连抬起眸子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会,随后恹恹垂眼,似是理解了柳商枝的意思:“倒是没想到这层。”
柳商枝瞥了他一眼,道:“开玩笑的,牌匾还不错。”
听到这话,在柳商枝看不到的地方,垂着头的某人暗自勾起了唇角,又很快收回。
“说起将军,朕想起一桩事。”祁重连正色道,“边关捷报频传,柳商陆英勇善战。朕没有错看他,丁老将军在信中也对他赞不绝口,待他回来,当能给自己挣一份好功名。”
“这么快就到边关了?”柳商枝惊讶。
“边关需要主心骨,丁老将军带着几千骑兵快马加鞭赶至,大军与粮草在其后随行,故而速度快些。”
柳商枝了然,反应过来后便为弟弟觉得欣喜。
“那边一群草莽,比朕想的还要容易对付。依朕看,不等大军到达,边关将士们就能把他们悉数歼灭。”
柳商枝想了想,问:“我听说草原部落众多,这一回要把他们全部收服吗?”
祁重连摇了摇头:“还不是时候。”
他登基不足两年,现在就集结兵马收服草原各部落,未免有些心急。不过这件事确实在祁重连的计划之内,或许在十年之后,又或许要不了十年。待大周内部一切稳定,兵强马壮之际,他会选择御驾亲征,荡平草原部族。
“还有一事。”祁重连回神,继续道,“你父亲正好行至北边,原本已欲回京,听闻柳商陆随军出征,便掉转方向去了边关。待之后战事平息,想必会一起回来,届时你们一家人又可以团聚了。”
“当真?”柳商枝听了这话,面上露出真切笑容。虽说这些日子父亲时常寄信回来,还附带着当地的小礼物给她和娘亲,但这么久没见,终究是有些想念的。
祁重连:“自然。”
二人正说着话,宫道那头,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往这边跑来,扑通一声跪下道:“皇上!皇贵妃娘娘!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薨了!”
第80章
慈宁宫
“皇后的后事还是要好好办的。”太皇太后捻着佛珠, 语气略显慨叹,“哀家的意思是,不管怎样, 后事的礼仪最好按照皇后的规格来,至于这外面的名分…”
她顿了顿, 看向一旁坐着的皇帝:“你过来,是不是就要同哀家说此事的。”
祁重连没有正面回应,却已然是默认了。
“在你做决定之前,哀家还要再跟你说一件事。”太皇太后语气稍显犹豫, 半晌, 才将皇后之前怀了旁人孩子争宠一事告知了皇帝。
祁重连端着杯盏的手一顿, 先前想不通的一环在此刻茅塞顿开。他一直无法理解皇后胆大包天对他下药的做法,即便当真得逞, 又要如何去保证自己一次便能有孕?
原是如此, 原来如此, 原来皇后早就将孩子准备好了!
祁重连将杯子重重搁在桌子上, 面色冷凝。
“哀家知道不该瞒着你,但哀家若是说了,你定会立时废后。哀家几经思量,还是决定先瞒着你一段时日,如今你再想做什么决定,哀家都不会阻拦。”
太皇太后以为皇帝会怒不可遏, 谁知眼前的孙儿气过那一阵后, 就慢慢冷静了下来。
祁重连阖目缓了缓情绪,良久才重新开口道:“孙儿知道祖母的良苦用心, 但孙儿想要废后,倒也不是因为皇后如何愚弄孙儿, 而是因为,她动了想伤害…的心。”
皇帝本欲好好将那个名字说出来,可话到嘴边,面对太皇太后略显疑惑的眼神,一时有些说不出口了。
不过就算他没有明说,太皇太后也明白他指的是谁。雍容的老妇人迟钝了片刻,才终于明白了他话中意思。倒不是难懂,只是确有些超出太皇太后的意料之外了。
“哀家没想到你对商枝情深至此,倒是哀家狭隘了。”
“未曾。”祁重连淡淡应了一句,随后道,“皇后所做之事足够论罪罚处,朕允她生前名已是仁至义尽。孙儿听祖母的,其后事礼仪方面可按照皇后规格,只是不可葬在皇后陵墓,便以贵妃之名下葬便是。”
太皇太后闻言,微微颔首:“那就这么办吧。”说完,她又幽幽叹了口气,“哀家平生最不愿看到的事,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话出口,太皇太后又瞬时意识到不对,先前去的那些孙辈可都是皇帝杀的…她及时止住话头,“你去吧,皇后的葬礼好好操办,哀家就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