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贵妃,云胡不喜(65)
小依想了想:“是柳美人?”说出后又有些犹豫,“可当时的情况奴婢也看见了,柳美人险些被那马弄得没了半条命。而且她这么做似乎挺没道理的,对她也没什么好处啊。”
“这就是我想不通的点。”善答应面色冷凝,“同我有怨的,除了柳商枝,便就只有燕贵人和文贵人。上回截了燕贵人一次宠,她每次见着我都毫不避讳地翻白眼,显然在她心里这事还没过去。
可这次的事,她们偏偏也是受害者,出事时燕贵人还冲上去挡在文贵人前面。若说这事是她们做的,她们又是为了什么呢,一不小心孩子没了,岂非失了最大的筹码。”
小依听她这么说,也是满面愁容:“奴婢越听越糊涂了,那这事到底会是谁做的呢。”
善答应攥紧了帕子:“不能坐以待毙,我们去翠柳苑。”
翠柳苑中,听到禀报的柳商枝神色淡淡:“让她进来吧。”
她继续翻看着手里的书,连更衣打扮的意思都没有,只穿着单衣散着发随意坐在榻上等候。
善答应走进来,冲着柳商枝行了一礼,像是没见到对方的冷漠一般,起身就开始掩面哭了起来:“多谢姐姐此刻还愿意见妹妹,妹妹真怕姐姐听了外头的传言,也跟着他们误会妹妹了。”
她以帕拭泪,看着柳商枝的反应,柳商枝只是坐在矮榻上看着自己的书,见人站在原地半晌没动作,抬眸挥了下手:“话还没说完的话就坐吧。”
言下之意,话说完就可以走了。
善答应神色一顿:“姐姐也觉得今次的事,是我做的吗。”
柳商枝未置可否:“你做了什么,没做什么,倒也不必说给我听。你做些害旁人的事,与我不相干。做些害我的事,纵然此刻没有被捏住把柄,不代表永远不会露出痕迹,待到那一日,我们再慢慢清算吧。你觉得呢,善答应。”
善答应面色难看地出了翠柳苑,又往文、燕贵人的宫里去了。
玉珏向柳商枝汇报完善答应的去向,又问道:“小主觉得这回是善答应做的吗?”
柳商枝轻轻摇头:“虽说目前来看确实是她的嫌疑较大,但我总觉得指向性太明显,反倒显得可疑。”
若凶手真的另有其人,这一局不可谓不高明。不仅祸水东引,还将皇帝的注意力全部带到了彻查罂粟的私下售卖上,毒物祸害大周与后宫争斗相比堪称是小巫见大巫。
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为了查罂粟一事,祁重连已经在御书房连待了好几日,连自己寝宫都不回了。
其实这事皇帝之前未必没听到什么风声,只是没特意腾出手去查,如今既已抬到明面上来,若不肃清怕是那些人要更为猖獗。
故而等柳商枝再见到皇帝,秋狩已经结束大半个月了。
罂粟贸易链在祁重连的铁血手段下被取缔。种植、出售的卖家和联系客源的中间人悉数下狱,流放的流放,斩首的斩首。
而与罂粟有关的一众官员,因为牵扯的人实在太多,这次皇帝难得给了他们特赦。只在其档案上记上一笔,以后若有功,不得赏;若再有罪,需加倍罚。
在狱中待了大半个月的楚垚被其父亲忍痛判处了流放,楚家如今如泥菩萨过河,能保住儿子一条命已是不易。
京城的罂粟被肃清,皇帝却担心京城之外,大周的其他地方也会有罂粟的荼毒。为此,他想找一个人替他跑一趟各地,务必要把这等毒物从大周的每一寸土地上驱逐。
柳商枝听了他的话,抬头对上皇帝的目光,有些怔楞:“你想让我父亲去?”
“不错。”祁重连点头,“你父亲的为人我清楚,刚正不阿,两袖清风,不会为外物所引。最重要的一点,左相名声在外,拥趸诸多。若换旁人去,那些偏僻地区未开化的百姓,恐会在罂粟贩子的挑唆之下对官府的动作生起反抗情绪,届时引发暴.动,这非朕所愿。”
柳商枝听了他一大串话,心中若说没有触动那是不可能的。
她父亲当年堪称是天之骄子,一路从状元到左相,政途顺遂无比不说,获封状元走街时,还被名家画手齐道子画下一张“看尽长安花”的名画。
这幅画后来引得各地画家争相临摹,父亲的才华连同俊朗样貌一起名扬四海。自那以后,父亲每被派往地方处理事务,都极受百姓欢迎,掷果盈车。
这名声有利也有弊,太得民心又手握实权的官员,难免受到上位者忌惮。从前先帝就对父亲多般掣肘,连祁元都会偶尔流露出一些防备。
如今父亲身为曾经对祁重连多番打压的前太子党,祁重连竟还愿意启用他。
虽然他说的好像除了父亲无人可用一般,但柳商枝心里清楚,不是这样的。新皇想要用人,怎可能无人愿意身先士卒表忠心。
倘若这件事真的如祁重连所说一般,没有其它的阴谋圈套等着父亲去钻,柳商枝倒真的是重新认识了祁重连一回。
他原是个爱才惜才,不计前嫌,不会为稳皇权便对手下肆意打压的明君。
能接手此事,柳商枝不禁为父亲感到高兴。爹爹是个有雄心壮志,一心为民的好官。
他此前困守柳宅,纵然不说,柳商枝也知道,他心中必是压抑困苦的,能出去为民解忧,父亲心里一定欢喜。
念及此,柳商枝看着身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那皱着眉晃动伤痛左臂的祁重连,主动走上前关怀道:“还痛吗,要不要我帮你换药。”
第42章
伤了这么几日, 这会知道来主动问候他了,这个虚伪的女人。
祁重连心底暗讽,却还是忍不住觉得有些高兴。
见柳商枝在准备换药的东西, 又说起另一件事:“那日本是要给怀宁招婿,结果出了事被打断, 朕原欲再给她办一场宴会,却被这丫头拒绝了。”
他一边说,一边撑着头看柳商枝的神色:“朕问她为什么拒绝,她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来。派人去查, 才知道那日从林中回来, 她与你弟弟同乘了一匹马, 你弟弟还将打的鹿献给了她。”
祁重连的目光随着柳商枝的走近落到她脸上:“所以你早就知道他俩的心思,为何不告诉朕, 让朕直接赐婚。”
柳商枝毫不躲避地迎上他略带审视的眼神:“你不告诉我, 我竟不知我说话这么有用, 让你赐婚你便赐婚, 这下知道了。”她煞有介事地一点头,用命令的口吻道,“把衣服脱了。”
祁重连轻嗤一声,顾左右而言他,根本就是把他当外人,不想跟他说实话。
柳商枝自是不知祁重连在想什么, 只关心弟弟与怀宁的婚事到底能不能成。见眼前人听了话后, 当真在解腰带去衣,眨了眨眸子歪头道:“皇上当真这么听嫔妾的话, 那嫔妾现在告诉您他俩的心思,您可否给他们赐婚?”
祁重连褪下外袍, 露出被纱布包裹的左臂,闻言抬眸看她一眼:“朕若是不赐,还能享受到柳美人这般殷切的关心吗。”
柳商枝有些好笑:“那不也是你妹妹。”
她帮他换完药,转身准备离开,却被赤着上半身的祁重连拉住手腕拽了回来:“这就准备走了。”皇帝神色玩味:“在校场给朕送了什么,你忘记了吗。”
柳商枝眼神闪烁,没接他的话,却见男人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朕都准备好了,你可别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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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胡闹后,二人各自洗漱完,穿着里衣散着头发对坐下棋。
“赢。”
柳商枝看着祁重连稳稳当当落下一子,将她的白子杀得片甲不留,神色有一瞬间的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