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贵妃,云胡不喜(83)
柳商枝一抬眼, 就撞进某人略显紧张又隐隐含着期待的眸中, 她微微一顿,随即又有些好笑道:“不然呢,皇上还想我有什么…”
话还没说完,便见祁重连眼中瞬间暗潮涌动,面上闪过无数种情绪。
柳商枝没见过他露出这种难以言喻的表情,好像是一直生活在黑暗中的幼童, 有一天不经意抬头时忽然见到了满天繁星, 耀眼的星光照亮了他原本黯淡无波的眼睛。
随即,祁重连猝就不及防吻上来, 他不闭眼,就那么一边贴着她的唇一边看着她。这个吻没有什么欲望, 好似只是他在表达自己无处安放的欢愉与兴奋。
“你干嘛。”柳商枝推开他,脸颊微红。
她瞥了眼身旁低下头不敢看的玉环等人,瞪了皇帝一眼,“都看着呢。”
“朕要当爹了。”祁重连全然听不进柳商枝的话,睁着眼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好似失心疯一般碎碎念,“朕要当爹了,朕要当爹了…”
柳商枝怀孕的事很快传遍六宫,与这个消息一起的,还有皇帝大喜过望,当场下旨晋柳贵姬至嫔位,封号为“宸”的旨意。
对翠柳苑来说,这是喜上加喜的好事。而对于旁人,却称得上是接二连三的打击。
凤仪宫中,诸位妃子还没有散去,她们一起听到这个消息,面色堪称精彩纷呈。
真正为柳商枝感到高兴的当属宁嫔,她抿唇笑了笑,一抬头,便感受到殿内气氛古怪,甚至连贤妃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这宸嫔就是好命啊,这么多年皇上都没孩子,偏她怀了。”柔修仪不无酸涩地开口,要知道自从柳商枝进了宫,她几乎连皇帝的面都要见不到了,如何能不气。
“宸嫔。”肃昭仪没忍住念了遍这个封号,似不经意地抬头看向皇后。
皇后果然如她所想一般脸色煞白,看起来被这个消息冲击得够呛。
宸,为北极星所在地,通常代指帝王,寓意和象征是清雅荣贵。后宫没有皇帝,最尊贵的莫过于就是皇后之位。皇上给或许会怀有皇长子的柳商枝赐封号“宸”,是想让她成为这后宫里最尊贵的女人吗?一山不容二虎,若真是如此,皇后又要如何自处呢。
素来喜怒形于色的淑妃差点绞碎了手里的帕子,她就想不通,柳商枝怎么能这么命好,怎么谁都喜欢她。连皇帝这个曾经被她羞辱过的也对她情有独钟,凭什么!皇帝偏袒她,如今又怀了孕,日后还不得要翻了天去!
她越想越气闷,转头看向一旁的惠妃,见她还是那副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死人脸,忍不住道:“你还挺镇定,我看柳商枝马上就要把你我给挤下去了。”
惠妃看她一眼,轻笑一声,模样带着些许自嘲:“不然又能如何,前车之鉴犹在眼前,淑妃难道还想对她做点什么吗?”
淑妃被她这么一噎,又是怕又是气,看了眼周围压低声音道:“你少在这肆意揣测旁人!我才不会去做那伤天害理的事!”
惠妃撇过脸不再搭理她,淑妃兀自气闷地喘了几口气,又看向贤妃。她的面色很平静,可平静过了头就显得十分诡异。贤妃钟情皇帝淑妃也有所耳闻,不过她一直觉得那是贤妃为了争宠使得手段,只是为了得到圣上的怜惜罢了。
“不早了,都散了吧。”
皇后紧绷着身子,面无表情的开口。她看着众人行礼退下,待她们皆踏出殿外后,终于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凤椅上。
“娘娘!”沁心连忙上前扶住捂着胸口不断喘气的皇后,“ 娘娘,别激动,要冷静啊。”
“药,”皇后急促喘息着,“去拿药。”
沁心转身催促着小宫女快些,小宫女跌跌撞撞跑回来,将药瓶打开倒出一粒递给皇后,皇后将药丸含在口中,半晌终于缓过了那口气。
孩子,孩子…她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柳商枝有孕了。不仅如此,皇上还给了她封号“宸”。这个宸字好似一把剑直接扎在皇后心上,让她此刻呼吸都觉得疼痛。
不能坐以待毙,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沁心…”皇后喘着气,一字一顿道,“我们明日,去见太后。”
此时,翠柳苑的寝殿内。
天色已晚,柳商枝与祁重连已经洗漱完躺在榻上歇息。
今日发生许多事,柳商枝已十分困倦,但她身边却偏偏躺了个爱在夜间发疯的狼狗。祁重连今晚又不安分了,不过不同的事,从前是欲. 火翻腾,这回却完全是兴奋过了头。
祁重连一点都不想睡,他就想看着柳商枝,看着她的脸,再看着她的小腹。一点点盯着,瞧着,看她的肚子明日会不会比今日稍稍大一些。
祁重连很好奇,他很想一瞬不差地观察着孩子的成长。如果这十个月都不阖眼的话,他会不会崩逝?
明日问问太医…今夜先这么看一夜。
祁重连看着,对上了柳商枝无奈转过来的视线:“很晚了。”
“嗯。”皇帝应声,“你睡吧。”
柳商枝:“你这么看着我,我睡不着。”
祁重连注视她一会,找了条布带将柳商枝的眼睛蒙上,随后道:“好了,睡吧。”
柳商枝:“.…..”
罢了,良言难劝该死的鬼,随他去。
祁重连就这么执着地看了一夜,他在柳商枝睡着,呼吸平缓后,凑上去亲了亲她的脸。又小心翼翼,争取不发出一丝声响的起身,将耳朵贴在柳商枝的小腹上。尽管什么都没听见,他还是很开心地亲了亲她此刻还是平坦一片的肚子。
柳商枝,上天待我终是不薄,我的第一个孩子,我唯一的孩子,当真是与你共同孕育的。
你可知道,朕有多开心。
柳商枝醒时,祁重连还没睡,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径直对上皇帝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
见她醒了,皇帝勾唇笑了笑,低头想亲。柳商枝捂住嘴别开脸,闷声道:“我都没洗漱。”
皇帝在她后颈蹭了蹭:“朕不嫌弃你。”
柳商枝冷冷:“我嫌弃你。”
祁重连一时语塞,也没生气,开始在她后颈偷亲。
他当真一夜没睡,柳商枝有些惊到,也有些无奈。幸好今日是大年初一,休沐不用上朝,不然持续不入眠,他也不怕把身子弄坏了。
“正月二十是你的生辰。”祁重连忽然开口,“朕预备给你办一场生辰宴。”
对上柳商枝投来的略显讶然的目光,祁重连喉结滚了滚,没好意思把那句“预祝你生辰快乐”说出来
皇帝的话确实在柳商枝的预料之外,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柳商枝早就把自己的生辰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昨日年宴出了事,你没能好生同家人团聚,待生辰那日再把你娘亲和弟弟也一同叫进宫来。”
祁重连说话的声音很轻,透着与平时不同的温柔,“待之后月份再大些,也可召你娘亲入宫陪产,你觉得如何?”
柳商枝垂眸,看见皇帝放在她小腹上的手,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这种内心隐秘的失落情绪被旁人捕捉到后,给予关心,给予补偿的感觉,确实是很能让人感到心头温热的。但柳商枝却不知自己该不该接受这分暖意,如果她就此在浓情蜜意里沉沦,是不是会落得和文姬一样的境地。
她与文姬,此刻身在一样的处境吗?
许是不同的,因为此时的皇帝对她有所偏爱。可若有朝一日,出现另一个女人夺走了这一分偏爱,她又该怎么办呢?
或许在这深宫之中,只仰仗自己,才是最好的选择。如今她有孩子了,她能够真心信任与爱护的人又多了一个,前面的路,恐也不会那么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