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贵妃,云胡不喜(95)
柳商枝的目光落在他的胳膊上:“你怎么受伤了?”
她缓步往前走去,那道身影也向她走来,又一道惊雷闪过,照亮了祁重连那张苍白的脸。
柳商枝想伸手去扶,祁重连却忽然身子一晃,直直往地上栽去。
柳商枝:“祁重连!”
玉环:“皇上?!小主,现在怎么办?”
“快,去叫人,去传太医!”
第59章
皇帝面色潮红地躺在床上, 呼吸粗重,口中不断呓语。
柳商枝坐在一旁看着秦医女诊断,问道:“怎么回事。”
秦医女道:“皇上这是服用了催情的药, 臣已经命人去拿舒缓燥热的丹丸来了。”
“催情?”柳商枝惊讶,“丹丸有用吗?”
秦医女:“要看皇上身体对这催. 情. 药的耐受程度了, 不过皇上方才放了血,又淋了雨,解了一些药性,应当没有那么难受了。臣倒是有些担心皇上冷热交替, 会染上风寒。”
柳商枝闻言, 当即吩咐玉环:“去煮一碗姜茶来。”
玉环颔首退下, 柳商枝拿帕子为祁重连擦着身子缓解不适,他浑浑噩噩, 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柳商枝犹豫片刻, 还是没忍住附耳去听。
“柳…柳…”
是柳?柳商枝心头微怔, 想起文姬当年的误会, 自己也忍不住纠结,是柳还是留?
她轻叹口气,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秦医女见她神色疲惫,开口道:“娘娘,您如今身怀有孕不可太过疲累,还是早些去偏殿歇息吧。”
“嗯。”柳商枝点头, 她刚要起身, 衣服一角突然被祁重连的手死死拽住不放。柳商枝去掰他的手指,掰了几下没掰开, 只好无奈坐下,“算了, 我再陪一会。”
柳商枝陪到后半夜,实在忍不住困倦,被劝去睡了。祁重连明明不清醒,却像是知道自己攥得是什么一般不肯撒手,最后柳商枝只能把衣角剪掉才得以离开。
翌日,柳商枝睡到正午才醒,玉环说皇上依旧昏迷着,被王公公命人挪回乾清宫了。
柳商枝按着太阳穴,问:“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外头有消息吗?”
玉珏上前,低声道:“太皇太后命人压了消息,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皇后被太皇太后禁足了,命贤妃与沁惠妃协理六宫。昨日的事约莫跟皇后有关。”
柳商枝皱眉:“皇后胆子那么大,竟然敢给皇帝下药?”
玉环与玉珏也觉得皇后此举令人惊异费解,然而她们怎么也不会想到,皇后的胆量远不止于此。东窗事发后,她所承受的,也远不止于此。
凤仪宫中,皇后被两个嬷嬷架着胳膊,太皇太后的贴身嬷嬷桂嬷嬷亲手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走上前,对着惊恐哭泣的皇后缓缓道:“皇后娘娘,老祖宗说了,人都有一念之差的时候,那个祸乱宫闱之人已被处理。好好把这碗药喝下,之后,您还是我们大周的皇后。”
“不,我不喝,我不喝!”皇后失声惊叫,“本宫有孕了,本宫怀的是龙裔,是皇上的孩子!你们不能这么对本宫,本宫要见太皇太后,本宫要见皇上!”
皇后的情绪已然崩溃,说的话也语无伦次。桂嬷嬷见状,轻轻摇头,挥手命人上前钳制住她的下颚,将碗中的堕胎药喂了进去。
待一切处理好,桂嬷嬷返回了慈宁宫。太皇太后正于高座上捻着佛珠,见她回来,缓缓睁开眼睛:“皇后如何。”
桂嬷嬷颔首:“太医说孩子已处理干净,皇后娘娘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身子不大好,以后子嗣上恐怕要艰难些。且太医说,皇后娘娘似是有些喘症,时常需要进药。”
太后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够蠢,够愚!这么容易就进了旁人设下的圈套,到底是不堪为后啊!”
桂嬷嬷亦道:“皇后娘娘耳根子软,又无主见,极易被人煽动。奴婢查出是有一个宫女拿文姬为例怂恿皇后娘娘祸乱宫闱,皇后娘娘要嫡子心切,且之前文姬迟迟未被发现给了皇后娘娘放手一搏的侥幸,这才酿成了今日局面。”
太后神色冷厉:“那宫女如何了。”
桂嬷嬷垂眸:“奴婢派人去找时,已经投井自尽了。”
太后猛拍了一下桌子,桂嬷嬷立时跪地:“太后息怒。”
“哀家竟没瞧出来这后宫有如此阴损之人!”
桂嬷嬷试探性地问道:“太后觉得会是谁。”
太皇太后冷笑一声:“虽说没有证据,但此事谁受益,谁的嫌疑便是最大。哀家早就跟皇帝说过,该是谁的权力就是谁的,放出去太久,难免有人会生了二心。”
说完,她又轻叹一声:“商枝这孩子来的不巧,如今朝局混乱,后宫也不安分,她怀着孕,让她掌管后宫难免影响身子。皇后孩子的事,先不要让皇帝知道。他若是知道了,必定留不下皇后。如今这个节骨眼上若是废后,不知要生出什么乱子,只能让他再忍耐一些时日。皇后不堪为后,可若想扶商枝上位,至少也得等她生下皇长子,不然,恐招来朝野非议。”
桂嬷嬷:“太后娘娘思虑周祥,圣上和宸嫔娘娘一定能理解太后的苦心。”
太皇太后低叹一声:“哀家膝下就只有他们和怀宁这三个孩子了,哀家只希望他们平平安安就好。”
三日后,时不时发热的皇帝终于在乾清宫醒来,贺云生和王启顺纷纷长舒了一口气,心头悬着的大石头总算放下。
祁重连猛地呛咳几声,听到王启顺的絮絮叨叨在耳边嗡嗡作响:“都是奴才不好,那天没拦住皇上。太医说就是淋了雨才会引发寒热,皇上若是出事,奴才也不想活了。”
他捂着脸哭起来,祁重连被他吵得头疼,扶额斥道:“闭嘴。”
王启顺呜呜咽咽,皇上身子素来很好,平日不生病的人,一病起来便如山倒,好在如今总算是醒了。
“朕昏迷了几日。”
贺云生回道:“三日。”
祁重连眼睫微闪,看着空荡荡的殿宇:“有人来看过朕吗。”
贺云生身子一顿,避重就轻道:“太皇太后派人来了好几次,几位娘娘也都过来问要不要侍疾,奴才觉得…”
“她呢,咳咳咳…”祁重连一激动便猛咳起来,贺云生忙道:“皇上莫急,宸嫔娘娘派人来问过,还送了羹汤。”
“是吗。”祁重连刚醒,眼神还有些茫然。他昏迷三日,也算是病得不轻,那人竟然都没来看过他一眼,真是好狠的心肠。
祁重连微微动了动躺得有些麻木的四肢,忽然感觉到左手中抓着什么东西。他拿出来一看,是一片衣角,边缘是被剪开的痕迹。
贺云生看了眼,没敢吭声。他其实是不想让皇帝看到这片衣角的,但奈何皇帝昏迷时也攥得死紧,压根就拿不出来。
祁重连看着那片熟悉的衣角,眼眸一点点黯淡下去,方才在心里给柳商枝找的各种理由也都成了泡影。他眼中隐隐约约浮现出柳商枝被他拉的烦不胜烦,拿着剪刀把衣角剪开的样子,口中当即涌上一口腥甜,猛地起身,吐出了一口嫣红的血。
皇帝病好后也一直未进后宫,只被太皇太后叫去了慈宁宫一趟,对皇帝申饬了几句。
“皇后这事办得蠢,按照律法,你甚至可以把她全家下狱。但是皇帝,你不能这么做。皇后疯成这样,你也有责任。
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反过来也是一样,可恨之人同样有可怜之处。后宫的女人,囿在红墙之内,眼前只有那一亩三分地。有些东西先前没有倒也没什么,若是原先有的忽然没了,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了这种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