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贵妃,云胡不喜(97)
众人回过头,看见柳商枝,纵然心中不愿,但毕竟是老祖宗唤了她,只好往两边散开让柳商枝上前。
柳商枝行了礼,将寿礼献上,说了几句祝老祖宗平安健康的话。
老祖宗接过炕屏仔细打量,一旁桂嬷嬷忍不住道:“太后您看,这绣得可真好啊。”
老祖宗不住点头,握住柳商枝的手,见上面没有被针刺出的伤口,才放下心,语重心长道:“哀家知道你孝顺,但如今有着身子,还是得注意啊,日后切不可再如此劳累了。”
柳商枝嗯了一声:“谨遵老祖宗教诲。”
她们俩说着话,皇帝在一旁以手抵唇不住咳嗽。柳商枝离他不远,自是注意到了,却是故意假装毫无所觉。
祁重连暗示了半天没得到回应,反倒是一旁的贤妃关切问道:“皇上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贤妃这么一问,所有人都朝皇帝关怀看去,祁重连略显尴尬,“哦…无事,只是嗓子有些痒。”
他说完,没忍住又看了柳商枝一眼。这一眼被时刻关注皇帝的贤妃捕捉到,眸光微闪。
祁重连刚想开口,有一人在他前头抢了话头:“老祖宗,阿斯丽来迟了。”
阿斯丽穿着大月的装束,妩媚动人,上前蹲下身盈盈一拜:“参见皇上,参见太皇太后。阿斯丽祝太皇太后福寿绵长,岁岁安康。”
“好,好。”太皇太后笑着颔首,阿斯丽侧身,让身后的婢女安代呈上寿礼,“阿斯丽为老祖宗准备的寿礼是一柄吉祥玉如意,还请老祖宗不要嫌弃才好。”
“怎会,你有这个心哀家就受用了。”
阿斯丽边说边打开寿礼的盒子,却在看清盒中物什后面露惊愕,手中的盒盖也啪的一声掉了下去。
“怎么了。”老祖宗疑惑地询问,阿斯丽突然扑通一声跪下来,“老祖宗,阿斯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
她一跪,婢女安代也跟着跪下,手中捧着的锦盒放在地上,里头的东西也暴露在众人眼前。
只见盒中原本剔透的玉如意竟然从中间断开了,这是献给太皇太后的寿礼,如今一分为二,堪称是大大的不吉,素来温和的老祖宗面色也当即变得凝滞。
皇帝见状,也顾不上旁的心思了,冷声开口:“怎么回事。”
阿斯丽慌乱不已,一双眼蓄满了泪水,我见犹怜:“连哥哥,阿斯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出殿时,阿斯丽亲手将玉如意放进了盒中,那时玉如意还是完整的。”
婢女安代紧跟着:“是啊,安代可以作证,安代亲眼看着公主放进盒中的。”
惠妃在一旁安慰老祖宗:“约莫只是不小心,老祖宗别放在心上。”
“这怎么能不放在心上,这可太不吉利了,而且也很奇怪不是吗?玉如意这么结实的东西,你说磕坏一个角那还说得过去,可这竟然直接从中间断开了!这…”说话的是沈宝林,她素来咋咋呼呼,看起来不怎么聪明,这会确实像开了窍一般,问道,“公主殿下,你们途中可曾遇见过什么人?”
阿斯丽闻言,很明显地一怔,安代想了想,道:“有!我们遇见了…”
“安代!”阿斯丽骤然开口打断安代的话,只是这么明显的阻拦,会让人觉得更加奇怪。
柳商枝微微蹙眉,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她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遇见谁了?公主殿下直说啊!老祖宗和皇上都在这,如果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他们一定会给你做主的!”沈宝林不依不饶。
安代看着公主,面露难色,阿斯丽坚定地摇头:“没有遇见谁,这事是阿斯丽疏忽了,冲撞了老祖宗,阿斯丽一人承担,请老祖宗责罚。”
“公主殿下高义,不过嫔妾倒是觉得,清者自清。如果真的没什么阴私,那么说出来也无妨。”
说话的是良贵姬,她自之前得了几日宠后便一直默默无闻,今日突然站了出来,道,“嫔妾的重华宫和公主殿下所住的云影殿在同一方向,方才是走同一条道过来的。嫔妾走在公主殿下后头,看到她们在半途中同翠柳苑的顺公公撞上了,顺公公似乎是去内务府取炭火的,相撞时,炭火撒了一地。”
柳商枝闻言,心道果然,这群人还真是不安分,这是要挑拨她和老祖宗的关系吗?
“这都是三月开春了,如何还要去取炭火啊。”沈宝林故作狐疑,让众人也窃窃私语起来。
玉环闻言当即跪下道:“禀皇上、太皇太后,我家娘娘怀孕之后一直畏寒。虽说入了三月,可平日里还是点些炭火最舒服。奴才们自然是不敢委屈了娘娘,便一直备着。”
“此事蹊跷的很,依嫔妾看不如把那个太监找来问一问。”沈宝林持续开口,直到对上皇帝投向她的森冷视线,才堪堪闭了嘴。
祁重连转向太皇太后:“祖母,她一直怕冷,孙儿也是知道的。依孙儿看,此事约莫就是个巧合,您觉着呢?”
太皇太后扫了眼阿斯丽,又看了看断开的玉如意,点点头:“哀家也希望是个巧合,左不过是身外之物,一切意义都是人赋予的。阿弥陀佛…把这个玉如意拿去宝华殿让大师处理吧。”
桂嬷嬷吩咐宫人捧着玉如意去了,太皇太后看向依旧跪着的阿斯丽,道:“起来吧。”语气依旧温和,却比从前多了分淡淡的疏离。
阿斯丽身子一顿,难道老祖宗也如此偏爱柳商枝,查也不查便觉得是她在陷害?
阿斯丽忍住心头的惊涛骇浪,泪眼婆娑道:“多谢老祖宗,阿斯丽会再给老祖宗送上一份贺礼的。”她伸手去拉老祖宗的手臂,却是被不动声色地躲过。
阿斯丽一颗心当即沉到谷底,不妙,是她没看清局势冲动行事了。
“你也应该向老祖宗道谢。”皇帝忽然语气严厉冲柳商枝开口,“你究竟是如何管教下人的。”
殿中瞬间陷入沉寂,所有人都或惊愕或幸灾乐祸地看向柳商枝,这可是皇帝头一回对宸嫔如此疾言厉色。
玉环见皇帝冷脸,刚站起来就又要慌忙跪下,却被柳商枝伸手拦住。
柳商枝抬头,冷眼回视皇帝:“皇上若是恼嫔妾,想寻嫔妾错处,倒也不必借着老祖宗的名头来说事,更不必站得同嫔妾如此近,让旁人误会嫔妾与皇帝多亲近。”
柳商枝说着,看了眼他们咫尺之遥的距离。
祁重连冷哼一声:“朕是皇帝,朕想站哪便站哪,岂容你置喙!”
柳商枝:“皇上既嫌嫔妾聒噪,不如把嫔妾打发去了冷宫,无声无息地死在那倒也罢了,何苦在这日日磋磨嫔妾。”
祁重连被她这话一噎,愣了片刻才道:“你,你放肆!”
其他人都吓得大气也不敢喘,柳商枝丝毫不惧:“我就是放肆了如何,你若真是恨透了我,我现在就也去长街爬上一通,看看能不能还了你的怨气!”
祁重连没想到柳商枝会提起那段他们素来选择回避的往事,不由生出这女人是不是借此机会把心里话说出来的酸涩感,怒意当即涌上几分:“你敢,你身怀龙嗣,若有损伤,朕诛你九族!”
“诛便诛吧,与其整日战战兢兢苟且偷生,倒不如一死了之。到了黄泉底下,我再做牛做马给那些受我连累枉死的亲族赔罪便是!”
祁重连当即被堵得哑口无言,抬手把杯子一摔:“你是要造反了是吗!回你的翠柳苑去反省,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出来!”
听到这句,柳商枝抬眼略显轻蔑地扫了皇帝一眼,只对着太皇太后行了一礼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