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明(168)

作者:冬三十娘 阅读记录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张太后又能有什么办法?

在这天寒地冻的宫外行驾中,昨夜这一路的颠簸担心,今夜及明天开始之后的提醒吊胆,她注定是要受着了。

但那又有什么办法?那是她的亲弟弟。

那把火真的是那蠢货放的,那又有什么办法?

皇帝能那样说,张太后已经无法再苛求什么。没有张鹤龄给了那贱仆联络的印信腰牌,那贱仆怎么可能把消息传到宫里面?

张太后是知道这一点的,说不定和袁金生一起被查的那一批宫女太监里,有人早就招供了。

若是张鹤龄毫不知情,他再蠢也知道早点把那贱仆杀了!

以张太后有限的智力,她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很多微妙。

她只知道皇帝必定很有把握,觉得只有自己来了,那蠢货才敢信,而不会拼死拒捕逃亡。

造孽啊!

以后自己也好,两个兄弟也都,都只是待宰鸡子了——如果皇帝愿意的话。

崔元其实已经收到了午前从北京快马赶到这里的消息。

他知道张鹤龄躲在哪。

但命令是让郭勋去把他逮回来。

又不是在京城里,没多少人看到官兵对寿宁侯大动刀兵不是?

作为左军掌事,作为参与国策会议之武臣,作为本应赴东南剿匪的“总兵官”,崔元派人把将令及沿途关防送了过去。

但郭勋不会红了眼,真把张鹤龄当功劳斩了吧?

张太后都这样了,张鹤龄都有这样的把柄了,以后都是合适时候任陛下处置的。

好歹在御书房呆了一个多月,要有点长进,知道分寸啊!

锦衣卫诏狱里,方沐贤所受的优待终于不见了。

而他那些“干儿子”,已经被逮回来三个。

“有一个倒是自尽得干脆,还有两个呆在寿宁侯边上,也不知会不会鼓动他死战。”骆安笑着问他,“锦衣卫折磨你又不让你死的法子可太多了,你想咬舌,那可不容易。本指挥现在也不用问你什么,陛下说他该知道的都知道,剩下那些小蟊贼漏了几个就漏掉算了。倒是你这能说会道正气凛然的方家余孽,本指挥到时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让东南那些被倭寇祸害过的百姓看看。好个忠烈的方孝孺,都有些怎样丧尽天良的子孙后代。”

方沐贤目眦欲裂,再无之前的潇洒从容。

骆安觉得自己已经学到了两分精髓,就是不断跟他聊天嘛,聊到他心防崩溃。

但前提是能聊到他的痛处。

“你只怕不知道,写《野记》的祝允明,上个月底就从广东启程了。吴中四大才子之一,你们倒是会挑人啊。但不知江南读书人知道是你蓄意造势,害得陛下从此对江南士子都有了偏见,以后科举、升迁都会难上几分,又会怎么议论你祖宗呢?陛下说,你是懂人心的。你懂的,对吧?”

“对了,还有,石阁老在主持修一卷《大明忠佞鉴》,你如今做出了这等丰功伟绩,史书上还是会有一笔的,本指挥很是羡慕。”骆安摇着头,“只是你那个大干儿子,名字叫忠的,他可不忠啊!之前还是招了,说你有个儿子呢,明年要乡试了。听说还是刚刚喜得的麒麟儿,啧啧,真是满门忠烈啊!”

“唔!!!唔!!!”

被施了针又塞了木核桃的方沐贤只能忍着浑身之痛,嘶声怒吼着。

“我要向你学学。你明明是个丧尽天良的人,为什么能觉得自己是替天行道呢?等你不痛了,告诉我好不好?”

方沐贤说不出话,他现在只想早点死。

快马在北直隶南部奔驰,前往神机营中军暂时的营地。

张永已经到了宣府,还要继续往西走上多日才能到达甘州。杀了李隆查明真相后传首九边,陛下要这份震慑!

祝允明已经进入了运河,天越来越冷。

张孚敬在暖和一些的广东,写好了最重要的一封奏疏。

清丈土地只是开始,清理出来的被隐没的田地,只占很小很小一部分。

大量的土地,那都是有白纸黑字买卖文书的,哪能强取?

官员、吏员、举子……错综复杂的各色人等免了徭役,广东那么多事要做,就用那么一些穷苦百姓吗?

还有卫所空额,募兵需要的银两……

东南事未明,张孚敬知道不能给陛下添乱。

但自九月底屯门之战胜了后,张孚敬更加清晰认识到了新法之难。

万难之处,最终都归结为一个钱字!

第145章 有些人活着,但已经死了

已经是腊月了,郭勋想着往常的自己。

这种天寒地冻的时节,过去不都是坐在暖和的炭炉边,喝着热酒搂着软软的美人,旁边还有人一起吹牛逼吗?

现在身边都是些已经个把月没怎么洗澡的臭汉子。

“侯爷,就是前面那个小庄子!”

仇鸾伸手指向前方不到两里外的一个小村落。说是小村落,其实看得出来面前这一片田地应该都属于同一个主人。

那小村落的屋舍分布,看着不是寻常村子。

有影影绰绰的寨墙,有高高圆圆的粮仓,也有颇为平整的一块晒场。

天还没亮,看不分明。

郭勋挪动脚步,之前剿匪时摔下马来,右腿擦伤了一大块,膝盖也磕得不轻,他现在还没好透。

他看着前方压低声音问道:“这里离河道有多远?”

“不到十里地。”另一个把总回答。

“确实还在这里?”郭勋恶狠狠地盯着那边,“要是扑空,那小子沿着运河一昼夜就不知道能跑出多远,那还怎么找?”

“不会有错,消息传来后,他们一直在这里没动过,末将麾下一直盯在这边。”

郭勋感觉有点古怪:“他傻吧?既然都开始跑了,怎么跑到这么容易找到的地方躲着?离河道这么近……”

他觉得虽然他比寿宁侯聪明不少,但寿宁侯这样的选择也着实太傻了一点。

“既然还在,侯爷,怎么做?”

这就不是他们能做主了。武定侯奉命去“劝”寿宁侯回去,怎么个劝法?

“……不管如何,先围它个插翅难飞!老魏,怎么围?”

“末将得报已经想过了。侯爷请看,今天来的都是精锐,夜行比之前好多了,眼下还不到寅时。若要十分稳妥,分两乘步兵子营摸过去堵住西边北边,一个时辰足够。咱们在这里候上半个多时辰就可以散开慢慢摸过去。等到了那条河边上就能举火了,带来的这一衡起兵从东边包过去,快得很!”

郭勋很凝重地点头:“听你的,快去安排!”

说是插翅难飞,就一定要插翅难飞。之前围一伙匪贼时,郭勋就是耐不住等人绕到对面去堵,这才走漏了一些,骑马追时摔了下来。

抬头看了看月亮,一个时辰嘛,郭勋可以等。

伏在这南面的密林里,仇鸾小声问:“郭叔,真要强攻吗?万一寿宁侯中了流矢或者畏罪自尽呢?”

郭勋鄙视道:“放心,他舍不得自尽。”

为什么要强攻?既然都在逃跑了,哪那么容易劝他?郭勋也懒得劝他。

除了张鹤龄本人,其他人留着干嘛?带着还是累赘。

再说了,面对官军的保卫,张鹤龄还胆敢反抗,这样“劝”他回去不是功劳更大吗?

耐心地等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等那个老魏过来告诉他差不多了之后,郭勋才试了试自己的脚,然后咬牙说道:“走!”

满员两百人影从这片小山林里摸了出去,没有一个人开口。

而身后还藏着两百骑兵。

郭勋只带来一衡步兵子营共四百人、一衡骑兵子营共两百人来。

神机营五千中军捉一个张鹤龄,太夸张了,也容易打草惊蛇。

今天来的都是精锐!

冬夜天亮得晚,已经是快辰时了,但天还是黑的。

郭勋一脚没踩好,陷到了一团泥里崴了一下脚:他娘的,这都冬天了,田里不是该冻上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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