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明(365)

作者:冬三十娘 阅读记录

“要害大哥?”有个亲兵吓了一跳的模样,举步就要莽撞地往房里闯,“我得去看着那大夫!”

罗茂贵连忙拉住他:“不是这个意思!”

不论出于这么多天相处和这一场血战的感情,还是出于“义军”的大局,罗茂贵都得跟他们好好讲讲道理。

虽然有点难,毕竟这些人原来都是山上不怎么讲规矩的匪寇。

要他们服从严大牛以外的人,服从指挥和调令,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结果对他们好生讲了一下其中利害,另一个好像聪明些的亲兵就眼中精光一闪:“这么说,俺们只听大哥的,对大都督来说反而不是好事了?如果真害了大哥,我们还更好用一点?”

罗茂贵目瞪口呆。

说实在的,看如今对烝阳大营的安排,他都不怎么好反驳。

如果此时严大牛重伤不治,剩下的匪寇们群龙无首,在衡州卫和常德卫的压制下也绝不可能翻起大浪。与此同时再以高官厚禄收买,蒲子通似乎更方便消化这些悍勇的匪寇。

“……我得去看着那大夫!”莽撞亲兵再度举步。

“绝不会如此!”罗茂贵只能又一次拉住他,“这里是大都督府,怎么可能在这里害了严哥!你们都先听我的,要是严哥真被害了,我一命赔一命便是!”

“……”聪明亲兵看了他一会之后就说道,“那大哥的衣食汤药,都要过我的手!”

罗茂贵无可奈何:“行!我做主,回头向大都督请示。”

已经有了情谊,哪怕功利一点讲,罗茂贵也希望归义军不散,这样他能跟严大牛一起立下很多功劳。

对蒲子通听了詹华璧的要求这样来安排,罗茂贵也不无怨意。

只不过罗茂贵能理解他们对于归义军的忠诚始终会有的顾忌,还有蒲子通必须尊重詹华璧意见的道理。

好在经过了大夫的救治,到了第二天午前,严大牛就醒了过来。

蒲子通闻讯也赶回了府中,走到严大牛窗前就关切地问道:“严兄弟,现在感觉如何?好些了吗?”

“……些许皮肉伤,不碍事。”严大牛咧嘴一笑,“要不是过河时候摔了一跤跌入了水中,怎么会发热起来?现在好多了,我看明天就能下地!”

蒲子通笑着捶了他肩膀一下:“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你没伤到筋骨,也别说什么明天下地的浑话,好好养上几日,想吃什么吩咐下去就是。”

收了笑容之后才聊起正题,他先是叹了一口气:“你们烝阳大营是立了大功,但毕竟是跟唐培宇一起到衡州来的,结果唐培宇却背叛王师。我先将你部下打散了编入各门守军,这也是要顾忌其他人的担心,你可明白?”

严大牛沉默了一会,然后才说道:“末将明白,没想到唐将军是这样的人。”

“他为何反叛,你可知晓?”

严大牛又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他为什么又降了,末将不知道。但九月十三,他曾命人前来传令,要末将率兵前去增援衡山城。大都督是命末将镇守烝阳大营,陛下之命也是让唐将军统军而不可擅自调兵,末将就拒绝了。”

这件事蒲子通也知道,唐培宇那时候就是奉他之命要下山去增援衡山城的。唐培宇想让严大牛跟他一起去,蒲子通拒绝了,然后便是唐培宇背刺衡山守军。

因此蒲子通摇了摇头:“他岂能临阵再与顾仕隆谈好归降之事?唐培宇投降,应该比九月十三要早得多。在你阵前,他没说什么吗?”

“就是说末将也是背信弃义之辈,更是归附叛军堪称首恶,若是开营投降仍可戴罪立功之类的话。”严大牛愤愤不平,“他得听大都督的,难道我能不听大都督的?最先还是我助他一路走到衡州府!他骂得难听,青叶桥一炸,我气不过又担心兄弟们的安危,就带头杀出去了。”

这个过程,蒲子通同样听罗茂贵讲过。

他想知道的是严大牛冲到唐培宇面前后,斩杀唐培宇之前,唐培宇还有没有说什么。

问了一遍这个问题之后,严大牛则是有点傲然:“末将连珠箭射出,他身边亲卫接连倒毙,唐培宇也是先被末将一箭封喉,然后才被末将冲过去斩了头颅,他还有什么话好说?恩将仇报,竟要来杀末将和兄弟们!”

“……也罢,想来也无非是器量太过狭小又自视甚高,不忿本都督的安排。至于顾仕隆那边,无非是许了些诺吧,只是他没想到严兄弟能够短短时间内让各路归义军如臂使指,又这般能征善战。”

蒲子通虽然始终想不通唐培宇的叛后又降图的是什么,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大概也就是没想到他会在大军保护之中、没有亲自冲杀的情况下被这样杀死而已。

那头颅上没闭上的惊恐双眼及表情也做不得假。

相反,严大牛能在“千军”之中取敌将首级,既证明了他的勇武,也算是与唐培宇彻底切割、证明了他跟朝廷不是一路人。

虽然他是唐培宇带到衡州来的。

蒲子通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养伤!如今正是众志成城之时,只要其余诸将都知道了严兄弟的部下都忠诚可用,我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重用你了。放心,不会很慢。等你伤好,本都督便奏请陛下,任你做前军都督,统领一路大军!”

“末将遵命!”

等唐培宇离开后,严大牛闭上了眼睛,仿佛又睡了过去。

真实的严春生却心想着:二哥的计策果然奏效了,除了他和两个兄弟进了城,其余兄弟还真的被留在了城外。

等到大军进一步紧逼,衡阳守军是迟早要全部回到城内的。

这段时间,是他们彻底取得蒲子通信任的时间,也是众多兄弟都能进城所必须的时间。

此后,就只等一个机会而已。在那之前,自己在叛军之内爬得越高越好。

说不定这也是一次把几个匪首全部一网打尽的机会!

……

九月二十七,湘水以东的两座衡阳守军大营之中,靠北的那一座先被攻破。

朝廷大军并未冒险紧追,而是稳扎稳打地继续往南推。

九月二十九,北有武昌卫,东有南昌卫,衡阳城东两座大营虽然已经合兵一处,仍旧在接到蒲子通军令后设了陷阱便弃守,再次退往耒水畔的城东南大营。

至此,那座大营中有壮勇五千余,足够稳守不短的时间。

顾仕隆大军若要再拔掉那处大营,就有被衡阳城守军渡河断了后路的危险。若分兵防守漫长的湘水沿岸,又很难很快攻破那座大营。

城西的大营是被破了,广西大军和宁远卫已经进逼城下。

但依托着烝水、湘水,衡阳守军只用专心防守西面城墙,压力称不上大。

衡阳之战就此陷入了僵持的局势里,这正是蒲子通想要的——守下去,拖下去,耗下去。

有了詹华璧劫掠而来的钱财,有了蒲子通在衡州府多年的经营,还有仍旧通畅的衡州府至郴州府的耒水通道,蒲子通有在这里守个一年半载的信心。

这么长的时间,朝廷这么多大军聚集在衡州府,粮草转运,新法波澜,天灾人祸,他会一点机会都等不到吗?

在蒲子通接收不到讯息的东北方向,十月初一,朔日大朝会开始了。

“南方多省秋粮歉收,赈灾事大,朕欲南巡亲视灾情,也应去凤阳拜谒皇陵祖庙。”

奉天殿内,张佐高声念着这些讯息。

“御驾南巡,军国大事一应如常,呈内阁票拟后急递至行驾,呈请圣裁。”

“圣驾回京之前,特命靖安侯孙交、大学士杨廷和、大学士杨潭、吏部尚书王琼……”

八月二十七长沙城破之后,湖广的形势有了变化,年迈而劳累的孙交在九月初接到了旨意回京,而军事经验丰富的姚镆则受命前往总督湖广。

现在,圣旨命令了包括六部尚书在内的九位参策留京,其余参策则随朱厚熜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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