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明(493)

作者:冬三十娘 阅读记录

朱厚熜眼中精光一闪:“重要的是方向,是决心,是我大明君臣知道要怎么利用铁器这个饵。这个饵争取到的时间,是用来厉兵秣马,是用来给大明自己压力的,是用来准备驱除鞑虏的!重赏之下,必有突破。给朕争取到时间,朕必定让他们能歌善舞!”

唐顺之想的是巧妙利用北元局势,在大同方向牵制住土默特部的同时打赢鄂尔多斯部夺回河套,他要在夺得制科魁首封伯之后就到边镇立下功勋——这是他日后成为大明军方首要重臣必不可少的一步。

杨一清、王守仁想的是解决好边镇隐患,仍以防守为主,再取得几次朔州大捷这样的胜利,那么北线就将稳住许久。

只有朱厚熜想的是一步步绝了北面的后患,第一步反而是抛出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诱饵麻痹分化他们。

用北元在一次次“请贡”中想要得到的铁器开放。

这当然是养虎为患,但就算是虎,在枪炮面前又能如何?虎蹲炮嘛。

前提是,大明真的有标志着冷兵器时代彻底过去的新火器。

朱厚熜同样不愿意拿太多兵卒的命去填一场胜利,除非只能靠一场胜利去争取时间。

让他从研制印刷机等许多事时就埋下的螺旋线等技术的引子发挥出作用的时间。

眼下,首先需要让重臣都理解、都支持皇帝对北元的总体战略。

如果放在几年前,朱厚熜提出这么大的目标,阻力难以想象。

但如今,有朔州大捷,只在守中求胜,既是难以避免的一战,而后又定能以铁器签下贸易条约,这事确实可控。

只有一点让众人心里没底,那就是真能出现陛下所说的让北虏从此能歌善舞的火器吗?

“望远镜、虎蹲炮、印刷机……”朱厚熜虽然也不确信一定会突破到那种程度,但他知道这是被历史证明了的方向。

皇帝举的例子……很有说服力……陛下不能以常理来看待。

“……那陛下对唐顺之俞大猷的御批……”

朱厚熜一本正经:“朕既要求和,岂能不铺垫一二?何况是胜了之后用铁器求和?只盼君臣一心,从此砥砺前行。终朕一生,将来史书上写的是诸位佐朕求来的,是能征善战的北虏从此能歌善舞的和!”

军务会议关于怎么再复交趾的战略还没有谋划完毕,但对北虏这个大明君臣都高度认同的心腹大患的谋划更能激起兴趣。

何况事涉钱粮与将来治理教化,大明对外的战略本就是一体。

费宏知道那必定是不知多少年后才可能看到的一幕,而他们这在座的一代人,怕只能先背负一些“养虎为患、委屈求全”的名声。

未来的荣耀,属于此刻还很年轻的那些人。但那些人,将来会在太庙和天地社稷之前感谢前辈的付出吧?

此时此刻,唐顺之依旧在冥思苦想:我到底哪里没考虑周全?

大明重臣中的重臣们突然奉诏去了养心殿,谁也不知道他们在那里呆了那么久究竟是议论什么。

在年底前的最后一次朝会上,是天子对于反贼头目居然摇身一变成为大明高级将官的雷霆之怒,是对郭勋多管闲事罚俸三年的惩罚——还有他其实早就被罚过但是没公布过的降等袭替。搁现在本就无功便会降等袭替的制度下,那是侯爵变县爵。

处罚之重骇人听闻,而郭勋只是帮忙说了说情。

远在南京的郭勋自然已经收到了回信,他只能叹了一口气:债多不压身,反正作为军务会议在地方的参谋,他知道如今大的谋划是怎样的。

他看了看徐鹏举:“仇鸾虽然败了,但也算有功。你们两个年轻的在南京,好好练兵吧。若有情况,好好拼就是,指望悠哉悠哉,便等着子孙将来对你不孝。”

“……你当真要自请去大同镇?”

“不然呢?不戴罪立功的话,等我老了,我那县爵儿子不孝顺我怎么办?”

“……”

郭勋已经上表自请戍边戴罪立功,仇鸾要带着京营练兵的经验来接替他继续练南京振武营。

在这个年底,同样上疏自请戍边的,还有俞大猷。

马录已经奉旨彻查李福达案,此时郭勋却要到大同镇来任总兵官。

“来者不善啊!将军,你若去了前军都督府,我们怎么办?”

“……以这次功劳,本不足以升任前军都督府都督同知。”现任的大同镇总兵官朱振心情复杂,“但武定侯要自请戍边,他来大同镇,还能屈居总兵官之下?都督同知,那可是从一品!”

朱振并非那种本身就是一品武将受委任来做这边镇总兵官的,他能升到一品武将这个级别,会是人生巅峰,除非立下不世之功封了伯爵以上。

可他并不想立那么大的功,在这后院一般的大同镇做武将之首不好吗?

但郭勋要来,他就得挪窝。

因功升赏的,凭什么拒绝?

可若没有彻查李福达案的事,大家不会这么担心。

“不急!”朱振目光闪动,“武定侯要先回京陛见,然后还要点选亲兵,这才会到大同来。且先看看!”

第319章 宣大的功劳

“督台!督台!重开市舶司之事终于议定了!”

总督浙江部院衙门里严嵩的官厅之外,书办拿着一道公文喜不自胜地走了进来。

整个嘉靖五年里都不是很顺利的严嵩闻言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当真?”

“千真万确!国务殿已经行文过来,督台请看!”

严嵩当即迎了过去,拿到了手里来看。

片刻之后,他就连声称好。

不仅仅是宁波市舶司重开,福州市舶司更是裁撤掉了。当年,福建的市舶司原在泉州,是开始海禁后为了压制泉州海商势力,这才移到福州。而前不久,当年的泉州“余孽”中居然还出了一个反贼蒲子通,福州市舶司在这一次因为种种原因就此裁撤掉。

“广东只予皇明记专营,宁波是民间海商唯一的关口!好,好啊!”

毫无疑问,这将是严嵩留给浙江最重要的一个功绩。

“立即行文下去,过年期间,本督也不歇着。”严嵩知道朝廷如今面对的形势,打赢了北虏一场,财计的压力反而会更大了,“通告乡贤院那边,依商法,想要光明正大出海,都必须是登记造册了的公司!核验本金、奉法押金,都趁过年期间合计好。本督好不容易奏请下来的国策,明年试行,浙江只会先发十张牌照!”

嘉靖五年的最后一颗石子丢到了东南,消息不胫而走。

虽然民船只能从宁波出入,但是嘉靖六年,是大明“开关”之年。

消息到了福州,福建本地士绅富商却都义愤填膺。

“朝廷何以厚此薄彼?福州市舶司好好的,现在撤掉了。既允民间船只出海,难道我们都要先北上宁波,然后再回来?”

“去了宁波,哪里还有我们福建海商的活路?今后,岂不是只能仰广东、浙江鼻息?”

“凭什么如此薄待福建?”

福建总督听闻了底下反馈回来的情况之后,只是淡淡说道:“山东、南直隶、浙江、福建、广东,每一地都是一视同仁,各准十张牌照试行。有空吵闹的,莫不如速做准备。朝廷如此安排,自有朝廷的道理。怎么?朝廷设市舶司,是专为福建设的?”

如今倭患仍然存在,福建山多得过分,确实只能靠海吃海。

但福建新收台元岛西岸一些区域,哪里来的余力还管好这开关大事?

压在福建头上的,反而是另一桩重任:以台元岛与福建之间这湾海峡为要道,那军务会议上议定准备花数年时间筹建而成的大明水师将以泉州和澎湖巡检司为基地,既担负着民船下海之后的巡检重任,又要不断开拓治理台元岛。

朝廷给福建的战略任务其实很简单:不是山多地少不得不出海吗?那么不如一部分人渐渐到对面台元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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