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明(517)

作者:冬三十娘 阅读记录

可大同毕竟没有面临什么惩治,只有“各打三十大板”,收受贿赂和行贿的两边都受了罚。

唐顺之和俞大猷是削权,其他人是罚俸。

相比之下,唐顺之和俞大猷受的惩罚还重一些,看上去是皇帝在朝臣担忧边镇不稳的情况下多让了一些步。

可是他们两人还在宣大,而先有李瑾烧荒,后有皇帝点火——草原上四处传的消息也传回到了大同,陛下说草原上的大汗幼稚、器量狭小。

大战还未正式来临,但边将读得懂气氛,因此个个紧张无比、心里骂娘。

当真打起来了,他们是大明边将!就算投敌,难道能在虏酋底下好过?相反,人家杀过来时,可不会管往日里大家其实还有私市的默契——反正换了谁做边将,大抵也都会通过私市牟利。

现在皇帝心里惦记着他们往日里的“罪过”,只是先罚了些俸。

刘铠已经骂了俞大猷很多遍,但也只能时不时问问西路墩哨军军的将官安星奎:“有没有动静?”

“行粮啊!行粮!刘参将,如今省不得了!”安星奎只知道张口要粮。

刘铠心里再次骂骂咧咧:“不会短!这次不对劲,非常不对劲!王督台独揽粮饷事之后,大同那边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多银两!皇明记的粮行,那镇国将军朱俊樑出面,各卫今年的收成被他买走了足足六成,转手又从王督台那里赚了一大笔银子!王家、马家……他们也不知为何都肯卖出来。”

“……大概是浙江市舶司的下海行商资格,他们得了一些允诺。”

“总之,王督台手里还有不知道多大一笔银子!那唐顺之到宣大都走了一圈,其实便是在筹粮!别看他们互相弹劾,实际上是一伙的!”刘铠心惊胆颤,“陛下何以羞辱那虏酋?真的是大战将起了!能不能早点侦知敌情,全靠你了,安兄弟!”

“……打什么打?万一打输了怎么办?”安星奎哭丧着脸。

“打输了,大明大乱!”刘铠再次回忆起去年缩在井坪城堡里的恐惧,“俺答被气得不行,这次不会留手的!打输了,你我恐怕命丧于此!就算侥幸不死,恐怕也有天子之怒!”

“那……怎么办?降?”

“老子能降吗?”刘铠气得咧牙,“老子去年也去合围了!他妈的,恐怕只有打赢这一场,陛下才会赏我们一个新功赎旧罪!”

“……这是诸边大战啊!能打赢吗?”

刘铠无法回答他,俞大猷却能回答他练的新兵。

“一定能打赢!”他再次重复,“此阵,越勇越强!蒙兄弟们不弃,每个阵中的刀手或多或少都有数年功夫在身,只要沙场上不心怯,战阵回旋不停,鞑子攻不破!我将旗在此,必以命卫之!再练,夜里吃肉!”

“好!”

后面的营房里,赵本学看着远处一个个的小圈子,俞大猷在操练唐顺之所创的鸳鸯阵。合三人之力,已经依据将要面对的虏骑做了一些改进。长枪不易迎接虏骑的冲击,武定侯私人出钱加采的陌刀、大盾和点刺用的长戟都来了。

如若是野战,数人一圈,将是陌刀手在刀牌手的护卫下,转动着斩马,随后戟手再收割落马之敌。

赵本学不知道这草草操练了数月的新兵将能不能建功,但是多年不曾见到的大战终于是要来了。

他的目光看向北方,深沉而期待。

大半生隐士生涯,还是不曾压下心底的热血。

现在,他只是在时刻留意着边墙墩台,什么时候会燃起烽烟。

九月二十一,大同镇左副总兵李瑾从夜里拍床而起,然后便是张狂地哈哈大笑。

“天助我也!竟是不甘至此,要自阳和关攻来?俺答失智!”

他满眼都是嗜血,看着此刻仍未筑成的宣宁五堡以北,那边墙墩台上燃起的烽火。

此火一路向东,燃向京城的方向。

第331章 御驾亲征

这一夜,如果有人能身处大明与蒙元边境处的上空,他就能看到脚底下的群山间,点点篝火最后隐隐连成一条线。西至嘉峪关,东起山海关,大明边墙几乎全面示警。

北京城却喜气洋洋,因为皇帝的妹妹将要大婚了。

陆炳之所以先在宫里当了几个月的差,是因为朱厚熜那颜控妹妹一开始挑花了眼:先是会试出了状元,可立刻又说了要选武状元,明年还要考制科,因此她立刻成了等等党。

朱厚熜乐得她年纪大一点再成亲生子,谁料陆炳中了武进士,蒋太后顿时觉得这从小在眼前长大的孩子又可靠又有才华、身子骨还好。

朱清怡一开始不乐意,她还是更喜欢儒雅帅气的文人。但事实证明,在蒋太后召见陆炳时偷偷瞧了他几眼之后,长大成人以来只见过亲哥哥之外第一个正常年轻人的朱清怡还是心跳加速了。

有了朱清沅与余承业成亲后很快就分居两地、感情不算很好的教训,朱厚熜让陆炳先留在宫里当差,然后也自然让他与朱清怡多见了几次面。这妹妹心思难定,朱厚熜不想将来还出什么家庭矛盾需要他来操心。

陆炳既有天资,又有顶级师资团队调教。严世蕃口中“尝谓天下才,惟己与陆炳、杨博为三”的嘉靖朝三大奇才之一,陆炳后来能有那成就可不全靠嘉靖乳兄弟的身份。

如今陆炳公费恋爱,更勉强曾算“两小无猜”。虽然长相不是一等一帅气,但朱清怡的心总算是定下来了。

于是大婚在即。

严嵩这个礼部尚书继续忙。因为如今严世蕃与陆炳的情谊,他和陆松还可谓“世交”了。

时也命也,这一夜快天明时候,离京城最近的宣府、蓟州两地,边墙军情急报率先送抵京城。

马蹄声踏碎了京城长街上黎明前的平静。

按照如今的规矩,如有军情急报,首先报通政使司,然后报军务会议、国务殿、五军都督府、兵部、户部。

锦衣卫和内外察事厂不用报,他们一定会知道。

通政使司与各衙都有宿直之人,接到消息的他们自然大惊失色,迅速拿着腰牌奔走于仍处在宵禁中的京城大街上,去各位需要第一时间知情的重臣家中。

这一夜在通政使司宿直的,是文采飞扬但不怎么通实事、因此授职在通政使司担任正七品经历的龚用卿。

宣府、蓟州同时探知虏骑南下,这定是之前陛下羞辱北元大汗惹出的大战。

龚用卿别的不懂,只懂多少年来大明对上草原铁骑,败多胜少。而刚刚呈来的边情,显然不是寻常劫掠那么简单——战事还未起,但仅宣府、蓟州两处,报过来的虏骑规模就可能超过三万了。

龚用卿在等通政使和两个通政副使到来,此刻,司礼监应该前去惊扰陛下睡眠了吧?很快,就可能是诸位重臣深夜入宫,商谈抗敌大计。

只是他左等右等,等到天明了也没有等到内臣出宫宣召哪位重臣,更没有等到通政使和通政副使到来。

是怕惊到了京城百姓吗?反正天也快亮了,不差这两三个时辰。

但是龚用卿倒是又等到了大同那边传来的消息:阳和关、杀虎口、偏头关外都探到敌骑,粗估足有两万余骑。

龚用卿的手有点发抖:这可能还只是已经被探到的前锋。东起山海关,西到偏头关,蒙元重兵压境,那么太原、陕西、宁夏那边呢?

那边离得更远,八百里加急传回来也需要三五日。

天已经亮了,朱厚熜不曾被惊扰。只不过他一睁眼起来,张永、张佐、黄锦等人就一同候在那里了。

“陛下,军情昨夜凌晨四点多钟开始陆续到,前天夜里,蓟州、宣大墩哨军都探到鞑子大军南下。”

“哦?终于是开始了吗。”朱厚熜顿时清醒,“洗漱!更衣!”

“陛下,蓟州、宣府、大同三镇所报军情,虏骑总计足有五万余众,京城九门是不是……”低调了许久的张永开口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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