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明(655)

作者:冬三十娘 阅读记录

现在是夜里了,她们一人静坐在一旁等着招呼,一人暖着被窝。

而朱厚熜还在看书。

没什么娱乐,到了开平这么些天,朱厚熜也没想到什么好的法子将来能把草原上的鞑子轻松找出来。

他在看当初朱棣五次北征的记载。后面三次,基本上都是把主要的时间花在找人上了,而且大体上可以说一句无功而返。

只要明军强大,人家避开决战,还是总能跑掉的。

这就难了。

“陛下……夜已深了……”

过来出声提醒的,还是黄锦,穆婉和王青茵这两人是不敢擅自开口的。

陛下把她们带来了,却也不算是特别喜爱她们,多多寻欢作乐,倒像是已经习惯了让她们服侍,索求不多。

朱厚熜放下了书,穆婉赶紧拿起旁边热乎的巾帕,帮皇帝擦了擦眼睛和额头。

“河套那边有新消息了吗?”

“没有。陛下不必忧虑,眼下已经是在围战了,靖边伯、镇安伯、抚宁侯都在,没有岔子的。”

朱厚熜叹道:“毕竟是大几万人啊,背水一战,困兽之搏。”

大势是胜势,然而谁能百分百确定呢?

他还不知道最新的战果,考虑的却包括将来:“就算这次不能竟全功,河套的消息也定会传到北面。朕若是俺答,明春就要避战了。以后啊,这开平以北,又是老故事。严春生确实是勇猛无匹,但特战营只有那么点人。若大明没有另一个霍去病和另一支更精锐、人数更多的骑兵,也难办。”

“那便让镇安伯练嘛,我瞧镇安伯不比冠军侯差!”

“胡说八道……猫抓老鼠,老鼠就在那一带,还是容易许多。”朱厚熜不那么乐观,“但俺答若做了地鼠,在无垠的草原上到处躲藏,那就太浪费兵力和精力了。”

毕竟还是没发展到机械化的时代,想在草原上同时保证机动性和战力,只能靠精锐的骑兵。

而大明守边墙已经多年,战马、精锐骑兵的培育,需要花上很长时间了。

丰州滩的大捷传来后,朱厚熜就有喜有忧。

有大捷自然是大喜,但严春生猛到那种程度,胜得这么快、这么干脆,消息传到北面,俺答只怕会更谨慎。

来年开春,只怕战不成了。

这就是朱厚熜的忧。强行北征索敌,杨慎要急得脑门冒汗。不去找出来打溃俺答,虏患就依旧存在。

了不起就把你朱厚熜熬死,你儿子、你孙子都能这么强吗?百年一过,卷土重来罢了,历史上也不只一回是这样。

所以朱厚熜发愁。

一天之后河套真正的大捷再度传来,北征大营欢呼震天响,朱厚熜大喜之余就更愁了。

那边那么大的功劳,北征大军不战都不行,将士们眼睛通红啊。

唐顺之都要战后杀降给自己找点不干净,严春生还想立什么样的大功?其他人肯吗?

可是套虏没得这么夸张,俺答更不会在大明士气最高涨的时候迎战了。

空耗钱粮而已。

从此刻到春节,北征大营里既过着年,也摩拳擦掌等着春暖雪化。

朱厚熜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唐顺之那边让严春生押着过来的人身上:要戴罪助战的套虏旧部,应该能作为漠北合格的带路党吧?

在漠北苦寒之地,奔波了一个冬的马芳以新封的百户身份领到了一个新的任务:统领一支归附的喀尔喀小部族百人队,负责侦查警戒汗帐西南方向的动静。

他在动着心思:这是不是一个机会?

第400章 你就是那个马芳?

嘉靖十二年的正旦节,北征大营各处都在大吃大喝。

就算粮草军资转运不易,但这毕竟是大明这么多将卒在塞外过除夕。

外紧,内松。

主动请缨在外围侦查、警戒的,竟是李全礼和郭勋两人本人。他们带着亲卫做这件事,自然是要表现。

皇帝都能来这里陪大伙一起吃苦,在这样特殊的时刻遭点罪,那才是上合君意、下安军心。

河套大捷不断,明军士气如虹,人人盼功。

而且:天杀的,镇安伯严春生要来了。

他在河套还没有立够功劳吗?

在开平主营外的协守营区里,俞大猷最早带领的朔州卫将卒驻扎于此。

现在,篝火生得极大,今夜可以喝酒,赵本学微笑着听他们议论。

“妈的,老包跟着靖边伯去了宁夏,这回也立下大功了吧?”

“那还用说?他可是唐督台的标兵参将!”

对于包正川,他们自然都熟悉。

如今数战生俘套虏以万为单位,虏酋都被生擒了,杀敌更数不清。这样的泼天奇功,连他们扫灭了永谢布的北征大军都羡慕。

这个万户,比鄂尔多斯万户要弱多了。而参与北征的,除了大同主力,还有宣府、蓟州、京营的兵。

“老子打赌,这回至少要封一个国公!”有人狠狠地抹了抹嘴,“也不知道会多哪些侯伯!”

“唐督台,还是严将军?”他们开始议论着,“我看得是严将军!他不仅在这边灭了喀喇沁,还一路跑到阴山北,又先和抚宁侯一起败了三部、生俘近三万。决战之时,也是陷阵之功,在北面阻截,更于万军之中生擒衮必里克啊!那可是汗庭的第二把交椅!再算上昔年的博迪……”

“哎……”有人长长叹了一口气,“要是伯爷当初在井坪能把衮必里克留下就好了。”

“……说什么胡话。当年一战,多少兄弟没了。”有人回忆起了黄崖山,语气颇有些萧索,“喝酒!”

这一战之后,严春生的名头将盖过当世所有将领了。

他的功劳,不仅贯穿了嘉靖朝最重要的几次战斗,而且每次都很关键。

湖广平叛,他混入叛军,从内部立下了大功,得以成为特战营的重将。

博迪南侵,他在镇安堡外一箭毙了蒙古大汗,因功封伯。

而这一次,转战何止千里?得人人悍勇的特战营之助,桩桩功劳骇人听闻。

“你们说,那特战营为何如此厉害?”有人疑惑了起来,“我还以为咱们伯爷练兵就是最厉害了的……”

“根本不是一回事!对吧,军师?”

赵本学闻言啼笑皆非:“说多少次了,不要这样称呼我。”

“您是伯爷的老师,那不就是我们朔州军的军师?”兵卒们在醺醺中嘻嘻哈哈。

赵本学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些天,各路将军们也说了不少。那特战营,是不一样的。不说别的,朔州这里,不也被选了九人过去吗?那九人,你们不是不清楚。”

“……是啊。那九个,都是不要命的,不仅不要命,脑子还灵活,伯爷本来是要提拔他们做总旗、百户的。”

赵本学点了点头:“这还只是开始。听说入了特战营,训练的科目也十分不同。除此之外,兵甲、粮饷、家小,那都是冠绝大明的。具体怎么做,只有锦衣卫才清楚。我倒是听陆驸马提了一句,特战营的许多训练路数,是陛下提的。单说一点,人人都要学鞑子的话,还有算学、星象、地理……”

将卒们呆呆地看着他。

“可别以为镇安伯是因为统帅了一支人人都是精锐军官的兵卒,才能立下这等大功。”赵本学叹了一口气,“这一战,特战营折了近四成人手。再加上伤残了的,特战营损失极大。严将军每战身先士卒,有勇有谋,那也不是等闲人物能做到的。”

人人都想到了赤城候李瑾。论勇,论敢拼,李瑾也是不输严春生的。但是至今仍有人说他是疯将,只怕比起严春生来,就是少了些谋,少了些运道。

开平北面的一个哨岗,郭勋和李全礼两人并没有亲自去带队巡逻,只是人到了这边。

现在,两人也在篝火旁说着话,但并没有喝酒。

“俺答那厮,听到消息后只怕就会往西、往北边跑了。”郭勋叹了一口气,“严春生不来,只怕还有一两成的可能。严春生又到了这边,俺答哪怕顾忌一下,也不会再来触这个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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