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明(665)

作者:冬三十娘 阅读记录

河套回来了,陕西、山西的沙漠化治理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这其中,既要有治沙植树,又有继续推广旱地高产作物、让陕西山西也成为西北粮仓的长期工作。

明明收回了许多土地,可以安心耕种了,但偏偏要在一些关键区域种树治沙保持水土,这是一个可能会引发诸多不理解的难事。

孙元是皇后的亲哥,他担负着这个专门职责过去,更好解决一些问题。

只要他愿意。

朱厚熜把话说到这份上,孙元自然是连连保证,又说自己本没有大才干,并不贪图官位升迁,只盼不辱君命。

“你让弟弟袭封爵位,朕知道国丈教导过你。”朱厚熜唏嘘道,“都是一家人,朕也说得简单点。把这件事做好了,将来史书上对孙家的记载,就绝不会只落墨于国戚身份。若能控制住黄淮水患,是功德无量之事。”

“臣明白,臣自当鞠躬尽瘁。自古有言,黄河清,圣人出。如今圣君在位,臣穷尽此生,也要为这黄河水清稍尽绵薄之力。”

徐阶在一旁近距离聆听皇帝的教诲。

皇后的亲哥哥,就这么被皇帝派到艰苦的地方,甚至有点终生都要奔波于沙地黄土之间做完这件事的意思,这在前朝是很难想象的。

这是他亲耳接触到的第一件大事——在朝野间也许是小事,但皇帝重视的神情不假。

而后聂豹也来了,他做过华亭知县,做过广东市舶司提举,做过户部广东清吏司总司,如今要去做的事情又是着眼长久的。

“河套既复,青甘边区既设,青甘边市是一件大事。”朱厚熜看着他,“朵甘、乌斯藏、吐鲁番,乃至于瓦剌残部,西边先从边市做起。廷推你去青甘边区专管边区民政,这边市也与军务、礼交大事有关。朕许你与西宁侯、毛督台同样的专奏和机变之权,盼你们三人先把青甘边事理清。”

在唐顺之敏锐察觉衮必里克是从青海收缩回来之后,青海的局势如今并不是很乐观。

衮必里克派在那边的部族,是从吐鲁番绕回去的。这么大的动静,吐鲁番、西藏那边其实知道得更早。

如今,青海一带大明也很难以绝对的实力稳守。只不过河套和宣宁大捷的消息传过去之后,吐鲁番、西藏那边并不敢轻举妄动。

对那个方向,大明君臣定下的方略就是大举兴办边市,先让西域诸族接受一种新的交往关系,同时也依靠商路让西北那边打下更好的基础。

聂豹之后是林希元,这个做了数年《明报》总编的人物,他去的是河套。

从企业之中再转任文官重臣,林希元是第一人。

“茂贞,朕的诸多想法,你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应德也十分清楚。”朱厚熜笑着对他说,“河套能不能成为塞上江南,边区汉民和归附蒙民能不能活得和睦,阴山北面的部族能不能慕王化来投,朕相信你和应德能办好。”

林希元这一去,也跟聂豹一样是正三品,自然期待异常地再做表态。

而郑晓过来的事,也与河套有关。

“总军备部与群牧监已经在河套勘察。”郑晓过来就是汇报了,“设多少苑监是小事,但养马雇多少汉民,雇多少蒙民,如今有些争议不决……”

这个见面的时间就更久一些,徐阶知道是与将来彻底绝虏患的马政有关。

如今马政实则已经主要通过群牧监这个企业在做,但是河套、宣宁有了大批投降归附的蒙民,朵颜三部与大明之间的关系也进入新阶段之后,就有了诸多变化。

同样,青甘边市那边,还有一个重要目标是西域好马。

外边的门房那里,金坷垃还在继续等。

他倒是很有耐心。他只有个县爵的封赏,这里人人都是官。

其他人都很有耐心地闲聊着,他虽然插不上嘴、也没人找他搭话,但无非就是今天一直呆在这等候传召而已。

等到了快中午时,却只听得外面的声音,军务总参谋夏言及兵部尚书一同来了。

门房内的人一时噤声,不知道是不是北征大军的军情。

但不闻报捷声,而夏言两人直趋御书房,显然是另有大事,于是众人一时各有心思。

御书房内,朱厚熜听他们过来,没有避着郑晓,让他们直接进来了。

“何事?”

“陛下,急递刚刚入京的奏报。通政使司送到了臣那边,臣未得传召,问了问才知陛下正召见诸臣,只怕还不曾御览这刚到的奏报。臣心里着急,便来请见了。”

朱厚熜有点意外:“什么事能让你这么着急?”

夏言把那奏疏递给了黄锦,嘴里已经在解释:“是翁总司从马六甲呈回来的奏报。一路顺风,这回只用了二十日便到了广州,随后一路入京。南澳伯提了个想法,臣觉得似有可为,按捺不住。”

朱厚熜疑惑地翻开了奏疏,看着翁万达递回来的消息。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翁万达在奏疏里先详细介绍了他到马六甲之后的情形。

看着看着,以朱厚熜如今的定力,他都不由得呆了呆,微张着嘴。

阿方索这家伙,是放飞自我了吗?

夏言跃跃欲试:“陛下,臣以为,可行啊!”

朱厚熜哭笑不得:“可行吗?朕怎么不觉得?”

夏言奇怪地回答:“按那胡安所说,葡萄牙国主不甘败绩,竟调遣了大小近百战船远航而来,国内极为空虚。而那什么旧印度总督已被押送回西洋,新印度总督又已被擒。若能施巧计,制服了舰队将官们,那大有招降整个舰队的可能啊。若再还征葡萄牙,大明在那西洋不就有了个桥头堡?”

“阿方索这家伙敢于出海,骨子里当真是大胆。”朱厚熜连连摇头,“哪那么简单?就算能把舰队将领们都制服,招降了舰队兵卒,你以为杀回葡萄牙,就能轻易夺了国主之位?阿方索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血脉、人缘在那里坐稳位置。”

这家伙仗着有大明撑腰,现在竟冒出这么大胆的想法。

在欧洲,国与国的王室之间多复杂的姻亲关系?还有宗教方面教皇的承认问题。虽说教会力量已经在衰退阶段,但号召之下,像西班牙这样的国家看准海贸利益,难保不会群起而攻。

而海上、陆上的争战,难道阿方索还指望大明万里迢迢为他输血、站稳脚跟?

他都离开欧洲多少年了。

异想天开。

“陛下,退而求其次,若招降了舰队,占了他们在那印度的果阿一带,这回那葡萄牙国主总该屈服了吧?”

夏言任上有了宣威外滇、南洋之功,又有了青海、河套、宣宁的复土大功,现在对于开疆拓土极为热衷。

于他而言,若是还能把飞地拓展到史书中天竺那里的海边,那将是何等可以夸耀之事?

所以他现在当真很着急地希望得到皇帝的首肯,让他可以支持阿方索去做这件事。

朱厚熜没说话,默默地思索着。

马六甲是肯定会掌握在手里的,但印度那边有个支点,对如今的大明来说有没有必要?

毫无疑问,阿方索重归大海之后,野心已经冒了出来。

不是说他已经不再臣服于大明了,但飞地这种事,尤其是东西方海上贸易极为重要的中途据点这种事,代表的就是庞大的利益。

数十年后,利益自然自成一体。

现在要支持阿方索做这件事,那就需要赵俊他们帮着出力。

能成功的话,短期内对大明自然是好处多多,但也会引发连锁反应。

比如葡萄牙割舍不掉马六甲的利益赌了这一把国运,他们若输了,元气大伤。一旁虎视眈眈的西班牙等国,自然会接过这一份利益。等他们再到东方时,难道大明为了果阿这个据点,要将支撑力量往外延伸这么远?

除非给阿方索充分的自主权,甚至册封他个王爵自建王朝,让他们作为大明的代理人,仅凭自己的武力与西方来的欧洲人势力争斗。大明在背后,顶多通过贸易让他们有足够的财力扩充势力、增强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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