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明(697)

作者:冬三十娘 阅读记录

“……陛下,别吓着孩子了。”孙茗瞪了朱载墌一眼,而后又奇怪皇帝为什么瞟了一眼张居正这孩子才说后半句。

张居正自然是心头一凛,低头干饭,就当没听到。

他要敏锐得多。皇帝对他有显而易见的看重,张居正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另一种命途,如今只能先懵懂地走下去。

毫无疑问,他伴读太子只是一部分,皇帝是连他一起教的。

朱厚熜对孙茗回以微笑,然后就对朱载墌说道:“朝鲜接下来发生的事,你可以多问问张璧。他领着礼交部,那里都有最新的消息。把这个当做一件长期的事关心着,将来是能引以为鉴的。”

“儿臣记住了。”

朱载墌点了点头,小小的心灵上笼着一层阴霾。

父皇说的,只怕就是同室操戈的事吧?还有君臣之间的争斗……

做太子,没有以前小时候轻松了。

如今定下了东宫属官,就更不轻松。

但这就是朱载墌必须承受的。他若学不好,将来只怕连父皇的一半都做不到。

等晚膳吃完,张居正离开,朱厚熜则带着孙茗和两个儿子去往御花园的方向踱步。

放松时间,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在前面追闹玩雪。

孙茗看着被太监、宫女们护着的两个孩子,又是欢喜又是担忧。

皇帝对太子的培养如此用心,她自然是开心的。可让太子关心朝鲜的事,难道以陛下的能耐,他还是担心将来大明也有同室操戈的隐忧吗?

夫妻这么多年了,朱厚熜轻易就能看穿孙茗。

他牵起了孙茗的手,低声缓道:“别多想了。朝鲜国小,但诸事自成一统。大明的将来,自然比朝鲜更加纷繁复杂。小中见大,朕以朝鲜为例,花上数年时间,载墌多少能懂一些关键之处。他们父子的惨剧,李怿的性情很关键,臣下的争权夺利更关键。朕的儿子们,朕首先得把他们的性情培养好,将来再有一番布置,你就放心吧,别往坏处想。朝鲜之事,只是一个学习素材。”

皇帝如今不跑步了,改为练拳脚强身健体。而散步之时,他若能牵着后妃的手,便是极显情意温存的一件事。

孙茗顿时安心很多,然后说道:“那朝鲜王,自不能与陛下相提并论。”

“是前一段时间朕想选些太子伴读,你也听了些闲言碎语吧?”朱厚熜知道许多事自有因果,“你得明白,凡事越往坏处想,越容易把事情真的变坏。朕立了太子,准了东宫开府建衙,你就定下心。孩子们还小,让他们兄弟友爱,多在一起有机会呆一呆,才是好事。现在哪里能就开始多讲尊卑、少讲情谊呢?”

“臣妾记住了。”孙茗抿了抿嘴,“今年除夕夜,陛下有何打算?”

朱厚熜笑了笑:“该备的都在备,是问守岁吗?去年在漠北,朕可是没陪你们和孩子。明天传下去吧,届时到乾清宫一起同迎新春。”

皇帝呆在紫禁城,这皇宫中的众人才安心。

去年的除夕夜,虽然已有河套大捷等好消息传来,但谁能真正放心?

现在,皇宫进入了喜迎新春的气氛。

天气寒冷,朱厚熜和孙茗只走了一小圈,就从日精门那边转往东面,先去蒋太后那里说了会话。

等回到了养心殿,被召来的穆婉和王青茵已经在暖被窝。

说起来,这还是她们去年伴驾北征时养出来的习惯。天寒地冻的,皇帝当然要照顾暖和,也没人会去说皇帝这是纵欲享乐。

他是很勤勉的皇帝,这一点大家都知道。后宫妃嫔虽多,但这些年也没闹出什么大事,朝臣们也不会拿这些来惹朱厚熜不开心。

而后宫之中,朱厚熜除了最开始放纵过与卡萝丽娜和曲梅一同享受,对其他妃嫔,却从不会这样。

现在有了穆婉和王青茵这两个例外,毕竟习惯了。

两个也都被封了婕妤。

朱厚熜纵享欢愉后,一时还睡不着。温香软玉间,他却想起嘉靖十三年的一些安排。

朝鲜那边的事完全不用着急,李山希被他这一拉一甩,回去之后,朝鲜明确了没有大明这个“外患”之后,自会斗得更加欢腾。

他们其实另有外患,那就是女真。

同为大明藩属,如今大明势大,女真人自然是不敢惹大明的。但朵颜三部臣服后就会在大明的庇护下安心繁衍,这自然会压缩关系更远一点的女真人的生存空间。而俺答去年劫了一次女真,将来自然年年能如此。

这些年,朝鲜“上诉”女真人劫掠他们的次数也不少。

让他们先斗吧。

以如今的生产力和技术水平,大明实则控制不住那么大的实土。

要在许多年以后仍旧实现周边的安宁,舍却逐渐的文化同化和经济捆绑外,别无它途。

但是海洋的时代正在到来,有些关键的出海口,是必须图谋的。

赵俊现在恐怕才刚刚接到旨意启程还朝,明年,其他诸军都要裁练,唯有海师要增员。

考虑到远洋航行的风险,朱厚熜微微叹了一口气:明年还是多花时间搞原始蒸汽机吧,至少把方向趟出来。

把原型先跑通了,以后找到橡胶,有了更好的钢材,就是不断改进。

大同已经安全,缓冲地带的蒙古高原也有煤……

听到皇帝叹气,穆婉轻声问道:“陛下,可是臣妾们服侍得不周到?”

朱厚熜愣了一下,随后双手微微用力抚了抚:“朕思虑国事呢。”

“……陛下,怎的都这会了,您还思虑国事?”王青茵娇声嗔怪一般,“大明如今盛世一般,陛下仍叹气?”

到了宫里,她们就知道自己这一对属于比较特别的了。曾有那么长时间夜夜相对,她们也不再如当初那般谨慎小心。

朱厚熜轻笑一声:“什么盛世啊……”

也就是他、也就是权贵官绅和富商们,在这样的夜里享受着饱暖、温存。

大明的家家户户,不知有多少正为年关而愁。

就像张居正一般,在今年之前,他家里的每一个年关,都只是暂时搁却烦恼罢了。

不过,因为朱厚熜,他们家的今年会不同。

想到这里,朱厚熜也暂时搁却烦恼。

毕竟他正在一点一点地改变。

在眼下这颗星球的绝大部分角落,今年跟过去相比,都没有多大的变化,甚至数百、上千年来就是如此。

而此刻,葡萄牙的王室迎来了剧变。

远征的舰队回来了,出现在里斯本的港口。

但他们居然没有到王宫里来觐见,而是让人送来了一封信。

写信的人,也不是恩里克,是阿方索。

他说:他早已是东方帝国大明皇朝的伯爵,他的女儿是东方皇帝的皇妃。葡萄牙的远征舰队已经全军覆没,现在回来的,是已经忠于他的俘虏。

他们共同属于葡萄牙东印度公司,和胡安总督一起带来了东方皇帝的旨意。

葡萄牙需要有诚恳的态度,为进犯大明付出代价。击败远征舰队,是让葡萄牙国王清醒的必要举动。

如果想要和大明建立真正的和平、实现更大规模的通商贸易,大明需要葡萄牙国王的请降国书、战败赔偿,以及一个可以信赖的人主持葡萄牙的海军力量和海上贸易。

若不然,则大明伯爵阿方索将带走这支舰队,彻底控制住葡萄牙在本土之外通往东方的所有殖民地。

如果葡萄牙国王仍然不清醒,或者想要纠集西班牙等国试图重新控制通往东方的航路、把触角继续伸向大明的属国,那么从葡萄牙开始,欧罗巴将再次体验东方大军征服过来的噩梦。

上一次是成吉思汗和他的子孙,从陆地上过来。

这一次是击败了成吉思汗子孙们的大明,从陆地和海上一起过来。

现在,明明就是葡萄牙人的阿方索代表大明,真的从海上过来了,在葡萄牙的门口“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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