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明(757)

作者:冬三十娘 阅读记录

而听了这么多,他们终于明白皇帝的总体框架了。

“大同党的宗旨,要高于宪条!大同党内,讲志向,讲德行,讲纪律,讲能力。在党内,把这些东西讲好了,就都是天下为公的大道上同行之人。是去官府任职,还是去企业兴业,又或是在兴文教、兴文化,都是在为国建功。”

朱厚熜说着自己很熟悉、但他们却可能会陌生的东西,最后说道:“过去,天子倚士绅之智之力,擢选百官治理天下。今后,天子领天下有志于大同之同道为同党,党员遍布官府及各行各业,一同把这条路走下去。”

至此,他要立什么宪,创什么党,明什么宗旨,清楚明了。

皇帝要有百万、千万同党,政府体系下的官员只是他视野中的一部分。

宪条会约束君臣万民,那是不能突破的下限。

党纲则要凝聚共同志向,那是希望达到的上限。

可毫无疑问,若不能成为被皇帝认可的“同党”,那就不要想着在官府里能任什么职位、能爬多高。

与此同时,在随后的商议里,朱厚熜也传达了他的另一层用意:宪条律法不可违,但人孰无过?若有一些情有可原的错漏,还是有容忍、改过的余地,这会放在党内惩处。可若问题很大、违背了党纲宗旨,那就当真是谁也挽救不了。

既多了些余地,又划下明确的一些线。

最终,皇帝本人并不回避私心,自然还是要对他们讲好处。名声、地位的好处之外,还有一些物质上的好处,怎么满足?

俸禄、待遇、人脉变现,那都是不用讲的。

朱厚熜看了看唐顺之,而后开了口:“如今有一点不需要再争论:财富是可以创造的。更广阔的疆土、更多的人民,就意味着更多的财富。我泱泱中华沉淀文教、科技数千年,除了造福大明百姓、稳固政权,也该造福更多外藩子民。只要得其法,天地广阔,何愁不能尽享世界财富?”

“立宪条,明党纲宗旨,订立诸国将来体制和公约,就是此次大国策会议最重要的三件事。”朱厚熜不容置疑地说道,“大明既然体制一新,诸藩外国仍旧是朝令夕改、人亡政息,如何能保障中国稳定的利益?”

大明将要推出去的标准,不止是一些客观的、科技的标准,自然还要有人理的、制度上的标准。

可以说这是什么体制输出,但谁也不能否认它是一种保障自身利益的方式。

至于说会不会带来反噬……朱厚熜已经放下了这些忧虑。

这是在他记忆里也没有看到最终结果的争议,这超出了他的能力,这是真正需要交给后人来解决的难题。

而身处被他重新定义的这个二十四世纪,这一切暂时不是问题。

在绝大部分地方仍旧停留在真正的封建制甚至奴隶制、原始社会的这个时代,朱厚熜在御极二十载、关注科技和生产力提升已经有初步成果之后,着手明确更先进的、更有利于进一步解放生产力的制度。

难道把更先进的制度推广出去,不是一种进步?

只不过,目前要推广出去,要保障大明的利益,也必须做一些适当的改造,有一个相对平滑一点的过渡。

那就是仍旧需要在每一个地方,有那里的百姓熟悉的君主,是大明信得过的君主。

大国策会议暂时秘而不宣地继续召开,可是大明积攒多年的国力,许多不同身份的人群,终将被鼓噪起来。

不仅仅是朱厚熜自己的子女,宗室里的各藩也许也有机会——大明周边可以分封的外藩实在太多了。

而初尝商禁放松甜头的商人、士绅,又将如何躁动?

夏言和唐顺之两人私聊了许久,他们更加清楚这会给大明将卒带来多大的红利——虽然不是在大明,但每一个外藩国度里,哪能少得了一套勋爵体系?

要设计的地方很多,要提前做好准备的地方也有很多。

大明的百姓还不明白天下将会何等不一样。

他们最先知道的,只是最简单的一个东西。

嘉靖二十年的春节,今年第一期的《明报》刊行天下,皇帝照例在其中刊载了新年贺词。

人们只知道,自己生活的国度有了正式的名字:中华人民皇宪大明国。

而陛下诏告天下:自今年起,罢用年号,称公元二三八二年。

有些人顿时觉得自己算学不好了。

与此同时,在这个春节的期间,不知多少消息灵通的人开始谈论起一件事情。

要尽快找到有资格的推荐人,写好推荐信函,准备入党。

这可是陛下的同党!

立春虽然到了,但春寒仍料峭。

下个月就是会试,被去年的连续热闹整得浮躁的举子们,终于也要开始沉下心来备考。

皇宫之中,朱厚熜宴请诸藩,皇子也都在。

看着藩王们,他平静地说道:“太祖打下江山,朕如今也要准备一番更大的基业。今年开始,朕会考较诸藩世子。话说在前头,德才皆备、深明大义的,将来皆有分封诸国为主的机会。”

语出惊人,藩王们顿时呆滞。

这样的好事,还能落到他们这些分支头上?

朱厚熜定下了这个心,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儿子还是少了些,也都年轻了一些。

既然不够,那得生。

还是不够,宗室里也有,功劳极大的异姓王,又有什么不可以?

藩王们激动异常,而虽然只是初春,后宫里一时却也春意盎然、泛滥不已。

第449章 做大明的狗是荣幸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呐!”

狭长的对马岛南端,最高峰为矢立山。

天气还很冷,正下着大雪,东瀛伯严世蕃骚情满溢,望着西边深情地吟着诗。

在他身旁,是个将头顶中间的头发剃掉、仅留两鬓及脑后一个发髻的男人。他脖子以下,衣服却很宽大。

听到他的话,这男人开口问道:“严桑,这是上国的诗句?”

“正是。”严世蕃扭头看了看他,“义调君,这是唐时王维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如今你也是对马下代守护了,你们贵族要书写汉字,这些诗歌不是要学的内容?”

宗义调有些许惭愧地低了低头:“父亲大人一直出家为僧,在下从来没想过会有将来的身份,过去没有学这些的必要。”

严世蕃笑了笑:“过去岛内一直纷争不休,如今终于有了共主。义调君现在开始,也为时不晚。”

“所以父亲大人让在下跟随严桑多多请教,他告诫在下,您的学问深不可测。”

“深不可测?”严世蕃打了个哈哈,“若果真如此,我就考个进士出身在大明为官了,何必万里迢迢冒险来到这里,在风雪之中吟诵思亲章句?”

宗义调让开一步伸出手:“严桑,天气寒冷,还是下山回到金石城,饮饮热酒吧。严桑从大明回来,父亲一直很关心严桑新开拓的销路。”

“也好,是该拜会一下了。”

对马岛多山,几乎没有多少可供耕种的田地。

这里一向只是个靠海吃饭的地方,天气好的时候从看得到朝鲜的釜山,也看得到日本的九州岛。

相去均不过百余里。

也因如此,对马岛历史上并不太平。

当年蒙元曾两度占了对马岛,宗家在对马岛扎根便是因为第一代祖先宗资国在这里仅率八十余人与几十倍的元军作战。

结果当然没有意外,宗资国虽当场倒地长眠,宗家却感动了镰仓幕府,最终成为世代的对马守护。

但宗家此后其实成了墙头草。百余年前朝鲜发兵对马岛,宗家服了软,在嘉吉条约中接受了朝鲜的官职。

所以宗家既是天皇和幕府将军承认的地方大名,又奉朝鲜为宗主。

岛内八郡,凭借地理位置的优势,对马岛成为日本与朝鲜的贸易中转点。南洋的苏木、胡椒、象牙,日本的铜、锡、刀、漆器,朝鲜的棉布、米豆、蜂蜜、人参,在第十一代宗家家督、对马守护的治理下,对马岛繁华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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