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明(850)

作者:冬三十娘 阅读记录

哦……目前好像就只有徐阶,因为蒲津桥一事去陕西关心种树去了,升得好像不及预期。

但这一次他是伴驾再次北征啊。

事不过三,陛下北征已是第三次,这北患总该除了吧?

见皇帝看完奏报站了起来,赵贞吉走上前去:“陛下,马总兵在外头候着。”

“哦,马芳到了?宣吧。”

朱厚熜站起来是活动一下,马芳进来的时候,便见皇帝在舒展筋骨。

“臣未能接驾,罪该万死!”

朱厚熜走上前去把他扶起来:“你是朕点的宣宁总兵官,北虏未退,你怎能轻离前线?现在有把握鞑子已经先撤走了?”

“退到了三百里外。闹了一个冬,按草原上的规矩,他们的马是必须回去蓄养了。臣仍旧是照例,遣人去烧荒了。”

这十年余里,北境上基本就是马芳或者自己带队,或者派人出去,年年烧荒袭扰他们。

有点轮训骑兵的意思。

当然,目的并不仅仅是这个。

现在马芳来了,朱厚熜走到宣府这边的漠北沙盘面前:“摸了十年多,现在鞑子的驻牧地、汗帐迁徙规律,你有几分把握了?”

“回陛下,把握,臣谈不上。”

马芳耿直的回话让赵贞吉另眼相看,但他倒不敢轻视。

这毕竟也是陛下另眼相看、殊恩拔擢暂署宣宁总兵官的年轻主将。

朱厚熜反倒点了点头:“就是说,如果是真的打了起来,他们怎么逃,却仍旧有主动权?”

马芳摇了摇头:“臣说没有把握,不是不能追,而是追起来就需要拿出东征的准备了,法子有许多种。”

“哦?你说说看。”

马芳把手指向沙盘比划着:“首先是东西两路并进,只留住北面。鞑子若是还往北逃,那就连续两三个冬都守在他们老巢。对鞑子来说,如果只往北逃,两三年下来不知要死多少人丁牛羊,那是死路一条。这是堂堂正正逼他们决一死战,只要决心足够、钱粮充足,鞑子绝无胜算。”

朱厚熜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耗国力。要么俺答不避战,那就一战定乾坤;要么就是大明拼着耗银数一千万计,把鞑子往绝路上耗。

“第二个法子,就是让臣能统领河套、宣宁骑兵,只以骑兵战鞑子骑兵,每年不只是烧荒袭扰,每次都奔着消灭几个部族的目的去。几年下来,北虏损失惨重,自然要考虑西迁了。”

“拼个同样来去如风吗?”朱厚熜喃喃说道,“那样的话,大明火器之威可就派不上用场了……”

“第三个法子便是正面北征压迫,臣率骑兵去堵截后路。这需要他们再像去年冬一样胆敢南下,臣又能事先率骑兵潜行过去。这样的战局,就要靠陛下和朝廷谋划了。去年军令只是先稳守,臣也没有自作主张。”

朱厚熜点了点头。

去年如果能把南下的这近五万鞑子包了饺子,其实汗庭那边也是元气大伤。

只不过去年的时候,朝廷的注意力还在东征上。

“还有法子便是各自劝降了。”马芳又说道,“臣这些年,去的都是土默特、察哈尔的牧场。他们深受其苦,不见得还是全部都服俺答。喀尔喀那边,过去十年余私下里也与河套、宣宁有民商私市之利,都是由归服蒙民出面做的。现在鞑子能从阴山北麓而来,看样子是俺答不再西征之后,这几年花大力气压服喀尔喀了,朝廷不是没有劝降喀尔喀的余地。”

朱厚熜看了一眼马芳,有些惊异地问道:“朕还以为你只懂打仗。”

“臣确实只懂得打仗,但臣毕竟自小在鞑子那边长大,也知道普通牧民人家的心思。”马芳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臣说句实话,过了阴山、大沙窝,咱们汉民在那里确实不好种地了。把他们多杀点、赶跑了简单,将来怎么办……臣有时候也想过,恐怕还是要留些听话的守着。”

“你能想这些,更加难能可贵。”

朱厚熜夸奖了一句,而后说道:“既然鞑子暂时退了,恐怕就是真的想用这种袭扰消耗大明国力了。俺答也知道,朕巴不得他能求战,要不然茫茫漠北到处去追赶他,事倍功半。这不,朕果然御驾北征了。你先让哨骑不要放松,时刻留意他们的动静。既然来了,就与朕一起还有边区文武商量一下你说的那些法子。”

“……臣大老粗一个,臣能想到的法子,陛下自然也早就想过了,臣听命便是。”

“都一样。”朱厚熜笑了笑,“昔年朕射在宣府城外的一箭,这一次不拔掉,朕就不回京了。”

马芳大喜,那个故事他当然知道了。

当年镇安堡一战,兴国公箭毙汗庭之主博迪,赤城候拼死夺得大纛。

大明天子于战后检阅将士时,在宣府城外射出一箭,立下了誓言:留此箭,待蒙元不再有汗庭之日除之。

现在陛下这么说,可见这次是下定了决心。

等马芳这个北线骑兵部队的重要人物在北虏寇边威胁暂时缓和之后到来,宣府这边就正式开始针对后面的北征商讨起方略来。

带着在北京就商议好的全局总战略,赵贞吉参与了这边北线战场的准备谋划,也参与了天子驻跸宣府之后接见北境诸族的宴席。

这次赐宴,来的有许多归服部族的族长,其中自然就包括鄂尔多斯部和朵颜部。

而他们两部进献给大明天子的女人,也赫然盛装在座。

“你们放下了弓箭弯刀,这些年在边区却过得安稳。”朱厚熜看着他们,“朕知道,汉民与你们,汉官对你们,自然也还有一些不公道的地方。”

这话立刻引来许多人谨慎的反驳,意思是:没有的事,我们很好,我们很幸福,能为大明牧马放羊,比过去好多了。

朱厚熜不在意这些细节,只是说道:“都需要时间。几百年的仇,不那么好放下。只不过,朕的旨意,朝廷宪条和宗旨,是希望各族都能放下成见,各用其能安居乐业的。你们习惯逐水草而居,群牧监的牧场、为你们划定的放牧区,都可以继续。在边区这些年,至少再想买些生活必需品,比过去方便多了吧?”

“陛下说得甚是……”

“所以说,慢慢来。”朱厚熜叹道,“汉人大多只喜耕种,其实不会去抢你们的牧场。草原子民遇到天寒,必定只能往南面来求活。都是为了活下去,说不上什么对错。只不过,过去做买卖觉得南面的汉人骗你们,又觉得汉人不勇武,再加上有些人野心勃勃,就总是南下打草谷劫掠,甚至想占了中原改成牧场。”

皇帝讲起过去的历史,这些人就大气不敢出了。

他们还是亲身经历了这十几年的人,对未来始终保存着迷茫。

“朕想来想去,终究是因为互相信不过。不同种,不同文,不通教化,不知习俗,隔阂是难以消除的。俺答不肯放下执念,朕也不能留下将来边区再被袭扰的后患,因此总要分个胜负的。分出来之后,朕就立个规矩。”

朱厚熜看了看塔娜和阿嘎拉,而后说道:“如今,朕的儿子里,既有汉人血脉,也有草原血脉了。汗庭讲血脉,难道大明天子的血脉比不了成吉思汗的血脉?将来,阴山和大沙窝北面的草原,划好几片大牧场,都由流淌着两族血脉的朕的儿子为汗王,不再纷争。”

目光又看向这些族长:“愿定居的,留在河套宣宁;愿在这里放牧的,也可以留下;愿像过去一样更自在地逐水草而居,也可以去北面。永结友好,通贸往来,那才是长久之计。你们以为如何?”

“陛下说得甚是……我……臣愿意留在这里,这里暖和……”

“俺答大军压境,又启边衅。他若得逞,你们这些归附各族,又成草原叛徒。”朱厚熜轻飘淡写地说了说,又摇了摇头,“朕也不愿多造杀孽,让仇怨越结越深。朕知道你们有一些人和北面各族还是有来往的,把朕的意思也传给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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