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意犯上(70)

作者:半里知途 阅读记录

他明明很累,身心俱疲,却怎么样都睡不着。

只是盯着黑漆漆的房顶发呆。

胡思乱想。

至于后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睡过去的,还是晕过去的。

醒来时,林痕就坐在床沿,正用勺子轻轻搅拌端在手里的药汤。

林痕右手包着层厚厚的纱布,不知是不是姿势的原因,手指关节处有暗红的血渗出来,在雪白的纱布上格外显眼。

颜喻被这颜色刺得闭了闭眼睛。

喉咙又疼又痒,他闷声咳了两下,有血顺着食道涌上来,又咸又腥。

他没有犹豫,面不改色地将其咽了回去。

再抬眼时,林痕正紧张地看着他,眼底乌青,嘴角干到起皮。

颜喻的目光在林痕嘴角的疱上顿了一瞬,很快就懊恼地收回。

“该喝药了。”林痕嗓音沙哑,他先放下药,把颜喻扶了起来。

颜喻不想让他碰自己,可他又实在没有力气挣扎。

林痕扶他坐好,又帮他往上拉了拉被子,随后才把药重新端到手里,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几下,待用唇贴了贴觉得温度正好后,才把送到颜喻嘴边。

颜喻偏头躲过。

“给我。”他摊手,没什么感情地看着对方。

林痕垂下睫毛看颜喻苍白的嘴唇,端着碗的手指指腹用力到发白,两人僵持了许久,他才说:“我喂你吧。”

“不用你,给我……咳,咳咳……”

颜喻咳得突然,他手紧紧抓着被面,痛苦地躬腰,纵使隔着衣服,瘦削的背上隆起的脊骨依旧明显。

发丝垂到肩前,林痕看不清颜喻的表情,却能透过凌乱的发丝看到颜喻咳得过分红的脸。

他只觉心被揪起来了。

林痕把勺子放回碗中,伸手相帮颜喻顺一顺背,却被颜喻猛地挥开。

瓷碗砸到地面,“啪”的一声碎了彻底,乌黑的汤汁溅出来,迸溅到衣角上,像是赤裸的嘲笑。

颜喻还在咳,撕心裂肺的,像是要把肺脏咳出来。

林痕手足无措地看过去,想抱一抱这人,又或者给颜喻顺顺背,可是他不敢再刺激颜喻了。

就在他彷徨无措时,颜喻突然歪下身子,他手赶忙穿到颜喻胸前把人扶住。

幸好,颜喻没摔下床。

林痕一口气还没呼出来,就看到地上多了一滩黑红的血。

血和药汁混在一起,刺得他脑子空白了一瞬。

林痕强迫自己清醒,找不到帕子,他就拿衣袖去擦颜喻嘴角的血。

“是不是药的问题?”他焦急道,“成鸿年说这些药混在一起,基本上和剧毒无差。”

颜喻疲累地闭上眼睛,说:“你回去吧,我不想看见你。”

可林痕不听,他强硬地把人抱住:“我问过钱紫山了,这药可以不喝的是不是?以后不要喝了,好不好?”

颜喻睁开眼,看着地上的血迹:“滚。”

林痕紧了紧怀抱,他的头虚虚枕在颜喻的肩上,偏了偏去闻颜喻发丝间萦绕的药苦味。

苦到发涩。

“以后不要吃药了,浮华枕发作的时候,我会来陪着你。”林痕近乎央求道。

颜喻冷笑,不加犹豫地回他:“那样,我宁愿去死。”

第57章 “我觉得恶心”

两人之后便陷入了僵持,互不妥协地沉默着,没有人让步。

最后还是钱紫山的到来打破了僵局,他为颜喻诊了脉,连连叹气地嘱咐许久,才忧心忡忡地离开。

钱紫山走后,颜喻又一次赶人,这次,林痕沉默着离开了。

诊完脉的第二天,钱紫山又来了颜府。

他苦口婆心,劝说颜喻尽量不要再用药了,不然后果真的很难控制。

颜喻好脾气地朝钱紫山笑了下,没说答应的事,只是让钱紫山放心,说他有分寸。

有分寸个屁,一把年纪的钱紫山特别想爆粗口,可还是忍了下来,他想了想,道:“陛下已经派人寻找舒览青了,大人身上的毒,或许还有救。”

钱紫山口中的舒览青,颜喻还是知道的,可他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林痕怎么可能会轻轻松松做到。

更何况,纵使林痕真的能找到人,又怎么能保证舒览青一定能解得了他身上的毒呢?

再说了,其实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颜喻并没有说这些,他只是朝钱紫山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钱紫山看得出来颜喻根本就没把事情往心里放,可再劝也劝不了什么,只好离开让颜喻静静地呆着了。

颜喻这次病得极其严重,或许说这不是病,而是药物蓄积在他体内的毒效趁他虚弱时占了上风,以至于不受控制地爆发了。

反复高烧,频频梦魇,还时常咳出血来。

血是黑红色的,像是掺了乌黑的药汁。

一连折磨了足足有八日,才开始有好转的迹象。

这天,阳光还算明媚,金灿灿地洒下来,像是给整片大地铺上了碎金。

颜喻拗不过刘通,被他老人家拉出卧房,坐在院中晒太阳。

刘通忙前忙后,一会儿怕人冷,往颜喻手中塞了个汤婆子又找来毯子给颜喻盖上,阳光渐渐毒辣了些,他又怕颜喻热,于是小心询问是否需要换个薄一点的兔绒毯子。

颜喻抿着笑摇头,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刘通明明只一个管家,还与他无亲无故,却没在颜家最危难的时候背弃他们,而是在他父亲死后自发充当了关心他的长辈角色。

于是这么多年走过来,虽是苦,但也没让他彻底失去希望。

颜喻看着刘通稀疏凌乱的白发,眼眶发酸。

他想说“刘伯啊,等我死了你就不要再守着颜府了,拿着钱财去买个合适的房子,带小院的那种,好好过过不用操劳的日子吧”。

可触及对方明明很心疼却还是装作轻松的目光,话到嘴边还是换了内容,他说:“刘伯,我想吃城南那家铺子的梅花糕了。”

“梅花糕?好啊,想吃就好,”颜喻难得想吃东西,刘通激动到热泪盈眶,“是少爷经常买给小陛下的那家吧,少爷等一等啊,我这就让人去买。”

刘通并不知道江因的事,颜喻也不欲说,他只是笑着点了头。

正好方术正在一旁待着,刘通叫了他一声,道:“小方啊,还记不记得少爷常去的那家糕点铺子,快去买些来。”

“不用了。”

刘通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道声音打断,他看过去,见是林痕神情立马就变成了警惕。

林痕提着油纸袋,走到近前轻轻放在桌上,他对颜喻说:“我来的时候绕过去买了些,正好你想吃,还热着,尝尝吧。”

林痕把糕点从纸袋里拿出来,摆在石桌上,他捏了个小巧精致的梅花糕,送到颜喻嘴边。

梅花糕还是从前的样子,只是颜色更鲜艳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店家配了新食材。

林痕看着梅花糕,想起了那年的比武场,当时他也是捏了个梅花糕,糕点甜而不腻,入口如丝绒般化开,冷淡的梅香充斥口腔,又慢慢游走至五脏六腑。

之后,他便爱上了梅的冷香。

关于梅的记忆又在与颜喻相处的点滴中,在一次次嗅到颜喻身上的冷梅香时,在一次次望见窗外的那棵梅树时,在第一口梅花酿入喉时,重而深地刻进记忆与灵魂。

再无法抹除。

可惜在他记得愈发深刻的同时,一切喜爱的源头却在不受控制地远离。

颜喻连目光都懒得施舍给那枚梅花糕,而是喊刘通:“刘伯,我累了,想回房了。”

刘通急忙应声,带着方术挤到林痕前面,要扶颜喻起身。

林痕却沉声赶人:“你们都下去。”

刘通不听,还要去扶人,林痕却把目光挪到颜喻身上:“颜喻,我不伤你,但其他的不能保证。”

颜喻这才看过来,目光冷得慑人,良久,颜喻拍了拍刘通的手,说:“刘伯你亲自帮我买梅花糕吧,我想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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