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星璇见事情偏离了预想轨道，便传音与荼茉：“你带你爷爷先走，剩下的我会解决。”

涂星璇吩咐好之后，连忙上前，与楚云舟一同把这攻击挡了回去。

“你的脸……”涂星璇替楚云舟止了血，再以最快地速度封住穴位，延缓毒液流通。心中翻涌着懊悔。

楚云舟抢先道：“我没事，敌众我寡，涂星璇，别轻心了。”

涂星璇眼底是掩不住的自责，而在面对祈清天一众时，便完全变为凌厉与怒气。

“姓楚的，祈清天本是看在你长清宗的面子上，不与你动手。孰对孰错，你但是理得清的，若此时倒戈，便不计较你与涂星璇狼狈为奸之事。”戌晋提高了音量，语气里充斥着对楚云舟的不屑。

楚云舟将灵气注入进留清剑，剑体逐渐散发着白色的光芒。他毫不客气地回道：“他没有逼迫我任何事，一切都是我自愿的选择。”

楚云舟玄色的衣裳因平地生风而乱舞，留清剑指着祈清天众人，带着敌意，语气不疾不徐。

“况且，十二宫不过来了一半，你怎知我没有胜算？二海四城谁人不知，四年前的门派大比我乃头筹，不费多少气力便将无数修士踩在脚下。哪怕是你祈清天宫主，同我单打独斗，也未必有胜算。”

他也是，站在二海四城顶端之人。

楚云舟和别人不一样，他深知只有蛮力定然吃亏，所以在很早以前，他就开始翻阅兵书，熟悉对手心理，以预判下一步动作。这一套于大部分人都是适用的，除了涂星璇，他每一步都出乎自己的料想。

“此前避开交锋，不是怕了，而是我的目标不是你们，不多事罢了。既然你不愿放过我二人，那今日便做个了断。”

楚云舟清楚自己的实力，他打不过涂星璇是因为他是神，那么对于冒牌货，楚云舟没有留情的意思。

“涂星璇杀戮成性，楚云舟，你怕是被妖术昏了头脑。”何巳把玩着腕上的银蛇镯子，抬眼时不自觉将视线落在楚云舟身上，果然够吸引人。他若是做了自己的笼中鸟，岂不乐哉？

“祈清天又清白多少？”涂星璇一手运转魔气朝那兵卒处击去，另一手催动着缚灵索迎接异兽的攻击。

他真想把那何巳的眼睛挖下来。

楚云舟不过接了几招，额上便冒出细密汗珠，而眼前景色变得模糊不清，他咬牙，使自己保持清醒状态。

楚云舟一手调整气息，一手仍旧操控着留清剑，剑气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去。

“吾主，你太逞强了。”留清虽是这么说着，却没有丝毫收敛灵气。

“留清，灵域外置。”楚云舟低声咬牙道，在留清的灵域把二人包纳的瞬间，收起了留清剑。

楚云舟盯着自己的右手掌，尝试着凝聚起灵力来，却只能瞧见零星的灵力光，转瞬即逝。

是那箭上的毒，封住了他的灵根。

是他失算。

涂星璇上前握住了他的手，探查了他的灵脉，语气里充满了不解：“我分明记得我已经将你的毒素封住！他入侵过你的灵识？”

除非是他灵识受损，否则这毒素是不可能会如此快遍布全身。

楚云舟心虚地收回了手，躲开涂星璇的眼神，嘴里含糊其辞，想蒙混过关。

“墨迹。”子妍不满道，一边举起弓，瞄准涂星璇。

“若是叫二海四城的知道，我们祈清天处理两个人费此功夫，岂不是要被笑话个百来年？”何巳的指尖在腾蛇乌黑油亮划过，隐隐见得那幽绿色的灵气正流向腾蛇体内。

夔寅面色极差，道：“我当上古四大凶兽是如何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

话毕，穷奇四周散发着玄色气体，喉咙里发出低沉而又嘲哳的声音，琥珀色的眼瞳里充斥着杀气，两条前肢抬起又重重落下，扬起一阵风沙。

土蝼及犀渠在灵箭破空而出的那一刻，一同释放灵力。

卯杏却是在一旁作看好戏的模样，道：“早些解决便能早些回去，别再同他们拖延时间了。”

数道灵能绕着灵箭飞出，在一瞬间融为一体，成为一道巨大的灵能，直逼二人。几乎是在接触灵域的一瞬间，那结界便被击碎，而灵域也渐渐消散。

“涂星璇！”楚云舟见局势不妙，便想要去推开涂星璇，却被他反手推开，那道巨大的灵力就这么将涂星璇击飞。他撞在了树干上，那树轰然倒塌，口吐鲜血。

楚云舟见此景，脑袋一片空白，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起涂星璇，朝他体内输送灵气。

“涂星璇，你别死。”楚云舟颤颤巍巍地从灵囊里拿出一颗止损的丹药喂了下去。

“你哭了。”涂星璇靠在被打断的树桩上，自顾自地笑起来。

“别笑了！”楚云舟从未有过如此恐慌的心情，他方才探了一下涂星璇的身体，五脏六腑已经震碎，灵脉也全部断绝，脉搏微弱。

“只可惜，我还想听你说一些更有趣的事情呢……我总觉得，关于你，我了解得太少了……”涂星璇的声音断断续续，微弱得若是不细听是听不清的。

楚云舟低声怒吼道：“你别说话了！你自己是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对，我喜欢你，我很爱你，爱到无可救药。我真是奇怪为什么我要喜欢上你这种人，性格孤僻，阴晴不定，喜欢折磨人，总是诱骗我。

我明明一开始就是奔着杀了你的事去，用禁术把我们带入万象境也只是为了防止你再造杀戮。你不通人情，只顾自己，真不是什么好人。可我也不是！我喜欢上你，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曾活过二十八年，这里又活了二十年，我一向认为爱恋是赘余的情感，独善其身才是我所崇尚的。他们都说我没有情商，其实我知道该怎么做，只是我不想浪费时间和感情。此前没有人走进我的心，没有一个，除了你。明明知道你就和那罂粟一样艳毒，却还是无可救药地深陷其中。

我真想回到我们初见那天，我不会打开那瓶药，就那么死了也算解脱。至少我不会有机会像现在这样，看到你这副模样而崩溃。

涂星璇，你怎么能……”

楚云舟一边哭一边替他输送灵气，他恨自己不争气，明明不想哭的，那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他好讨厌这样的自己。

“可是楚云舟，我比你想象中，还要早喜欢上你。”

“吻我。”涂星璇闭上眼，声音微弱如细蚊声。

“蠢货。”楚云舟覆身亲了上去，也不忘给他渡灵气，直至感受到身下那人的气息渐渐不再起伏，不死心地探了脉搏，才分开。

唇齿间的血腥味浓厚，他却是甘之如饴。

怀中的人面色苍白如薄纸，楚云舟不甘地拿了几颗丹药出来喂给涂星璇吃，却迟迟不见动静。

“你骗人，你才说要娶我，现在为什么要食言！你不是不会死的吗？神怎么能死？你是不是演戏演给我看的？”楚云舟非但没停止给涂星璇渡灵气，反而加大了输送的灵气量。

“吾主，没用的。”留清说道，他此刻的灵体呈现半透明状态，方才那一击让他内力受损，已经无法凝聚成正常形态。

楚云舟低着头，旁人见不到他的神色，也不知他心底是如何慌乱。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是恐惧与不甘杂糅，同悔恨蔓延。

“我带你去我的灵域……你会没事的……”楚云舟抱着涂星璇的身子起来，想走却走不了，他已经没有力气了。而今可使用的灵力不足先前的二成。

他刚走了一步，却因失去太多体力而腿脚发软，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怀中的人越来越轻，他的身体逐渐变作半透明，再变作萤火般的光点，倏然间散去。

“涂星璇！不要……”

他没有演戏，这是真的。

他死了。

他真的死了。

就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