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雾行舟+番外(19)

作者:沉默的戏剧 阅读记录

这小院原本就在府里靠近后门的偏僻角落,寻常没什么人来,夏九州前来投奔时东西就不多,这么多年除了添了些笔墨纸砚就只有一些衣裳,归置完之后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半点生气。

次日父亲与母亲也来替他送行,他来时八岁,去时二十岁,堪堪十二载已是他人生的大半。

父亲眼里竟有些泪花,他性格内敛,话也不多,只与二哥略微亲热些,我难得见他这副伤怀的模样,夏九州在他心中应是有些分量的,才会使他在此刻露出些真情来。

夏九州钻进马车里,临走又探出脑袋对我笑,我睁大了眼睛不敢掉眼泪,他与洪叔离开,我总是要长大的,不能再像从前那般孩子气,叫他们担心。

待马车动身,我才忍不住又跑了上去,追着马车行了一段,直到把马车喊停了下来,冲去洪叔身旁嚎啕大哭。

夏九州从车厢里钻出来,红着眼睛抱住我,哽咽道:“我去去就回,别怕,我很快就回来,我安顿下来就写家书给你。”

我泣不成声道:“那你好好办差,尽快就回来,我、我也努力办差,等我当了大官,就调你回来。”

夏九州含着泪又回车厢,洪叔摸摸我脸,叹气道:“乖,回去吧。”

我站在原地,看着马车翩然离去,直到完全不见了影子,才慢吞吞穿过人流往家走。

父亲犹然站在家门口,待我回来后,他叹了口气道:“今后只你一人住在那小院,我与管家说过了,遣一位嬷嬷去照顾你。”

我点点头没说什么。

父亲的脸上露出松快的表情,拍拍我的肩膀,转身进去。

我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一片萧索,这世上所有人终究会离我而去,不是孰对孰错,只是命运注定罢了。

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正不知道往哪去,远见几名侍卫抬着一座紫檀嵌玉屏风而来,另有几只箱笼,不知里面摆的是什么物件。

那几名侍卫我见过几次,大约是太子又赏了什么好东西给二哥。

我忽然想起今日是正月初五,是迎财神的日子,每年这时候二哥都领太子赏,也并不稀奇。

我避开一些,让他们进去,门口仆役进去通报,不多时东西就抬进去了。

我跟在他们后面进府,又见左知言从里面跑出来,他今日穿了新衣裳,面色红润很是精神,他有时候虽然讨厌,却不可否认他长得好看,眉目精致动人,笑起来眉飞色舞,又很会鉴貌辨色,能言善道,嘴巴也甜,总能和适宜的说出许多好听的话,我有时候受了他欺负恼得很,他转眼和煦清风般与我说话,我便也拿他没办法,反而隐隐觉得是自己小气,没有容人之量,总记仇那些陈年旧事。

我低着头往里走,左知言突然又向我跑来,勾住我脖子笑说:“我许久不见太子,还以为他心里没了我,原是我想多了。”

我苦着脸看他,嘀咕道:“这些事与我说什么呢。”

左知言瞪我一眼,又笑:“这些事情又不能摊开来与人讲,只你知道罢了,我不与你说,还与谁说?”

我见他得意,忍不住问:“二哥,其实你后不后悔,若是你嫁给太子殿下,兴许比现在还舒坦,我瞧他对你也是真心的。”

左知言翻了个白眼,恼怒道:“你懂什么?说你蠢真是蠢,他心里有我就行了,我如他意,他反而不当我回事,如今我只肖对他若即若离,他一颗心就全都挂在我身上,我不必去当他赤子,还能一辈子靠着他,傻子。”

我烦得狠,推开他道:“你别与我说了,我听不懂。”

左知言拧了我胳膊一下,递给我一支狼豪,“喏,这个给你。”

我纳闷道:“给我这个干什么?”

左知言嬉皮笑脸道:“太子送了我几套新的墨宝,这支旧的给你用,免得你说我这当哥哥的不想着你。”

“我有毛笔。”我把笔推回去,转身要走,左知言硬塞进我衣领里,哈哈笑着走了。

我连忙把毛笔掏出来,回到房间脱了外衣一看,却见领子处落下一道黑漆漆的墨痕,我又气又急,连忙去洗衣裳,这件新衣裳我穿了还不到十日,如今就弄脏了,我揉了揉眼睛,把衣服晾起来,又换了件深色的衣裳。

今日无事,也不想待在家里,徐月辉替了我一夜,这会儿应该也乏了,我换好衣服提前去了卷宗司。

沿路到处都是炮仗声,香火蜡烛燃得到处都是,巷子里有人在拜土地公,店铺里拜财神爷,孩子们拿着鞭炮四处走,吵吵嚷嚷要糖吃。

卷宗司今日也热闹,我刚进院堂,就被一位刑吏大哥叫去了库房,宫里的赏银发下来了,叫我去领。

我顿时眼睛一亮,连忙排着队去领银子。

赏银的来处五花八门,圣上普赏了一些,太尉大人也赏了一些,司史大人买了些糕点果子分派,林林总总领了三十多两银子,与一大包糕饼。

我笑眯眯捧着糕饼进卷宗库,却见门口站了许多侍卫,虽是眼生,但都是宫里侍卫的装束,正想是不是太子来了,进门却不见一楼有人,倒是二楼传来许多动静。

我把东西放下,迟疑着走上楼。刚踏入二楼,就被卷宗砸了脸,我眼前一黑,脚步一个趔趄,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幸好徐月辉眼明手快拉了我一把。

我心惊胆战走过去,地板上坐着一个年轻小公子,看着似是比我还小几岁,模样稚气可爱,面色却不悦,一本本看卷宗,不满意就随处扔,扔的满地都是都是。

太尉今日也在,这会儿死死皱着眉坐在长板凳上,一脸无奈抑郁。

太尉突然见我,眼睛忽的明亮,嘴角扬起笑,忙说:“行舟,你来得正好,快给殿下找找,有没有简单有趣的案子,叫他打发时间。”

我不明所以,还未回答,小公子却恼怒异常,立起来道:“我不要简单有趣,我要惊天大案!”他转头又看我,问道:“你是谁?”

我呐呐道:“小人是卷宗库刑吏。”

他微微蹙起眉,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与太子却有几分相似,他打量我半晌,环着手臂冷冷道:“你既有官职在身,见本殿下就自称下官,你懂不懂规矩?”

我慌张看着他,连忙改口道:“下官知道了。”

太尉叹气道:“赵北辰,你与他较什么劲?你如今在审监司领差事,这里的案子轮不到你插手。”

赵北辰突然一乐,朝着太尉道:“你也没规矩!你这狗奴才,敢对本殿下吆五喝六!”

太尉就像抓小鸡一样将他提起来,拽着他往楼下走。

我倏然松了口气,慢条斯理把卷宗都捡起来,一一放回原处。等全部收拾妥当,下去一楼,却见赵北辰正在吃我的糕点,太尉坐在一旁闷声看着他,徐月辉已经不知去向。

赵北辰一边吃一边抱怨,每种都咬一口,尝尝不好吃就扔了。

我心头仿佛滴血一般难过,这么多糕点,我一块都没吃上。

赵北辰见我眼巴巴看着他,瞪我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我吓了一跳,连忙把眼睛闭上,垂着脑袋不敢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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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赵北辰吃完糕点,许是觉得没趣,跑去罗汉床上躺着,仰头看着房梁,不高兴道:“我不要去审监司,我要去督罪司!”

太尉勾了勾唇,逗着他说:“审监司有什么不好?你今后瞧见谁不喜欢,就去找他麻烦,查一查审一审,三部四院都得看你脸色。”

赵北辰微微挪过脸,咧嘴一笑道:“此话有理啊,那我明日开始就去督罪司审太子,瞧瞧他有没有渎职!”

太尉摸了摸鼻子,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他见我犹然站着,笑笑说:“行舟,别傻站着了,你方才不曾给三殿下行礼,过去给他请安。”

我忽然想起,方才确实不曾给他行礼,一则近来我与太子熟稔了些,颇有些托大,二则我方才不曾反应过来他是谁,见他发脾气,竟愣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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