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雾行舟+番外(36)

作者:沉默的戏剧 阅读记录

我笑笑不说话,掰了一块塞进他嘴里:“你尝这个,好吃吗?”

太子笑吟吟点头,半晌道:“你这小窝囊今日肯来看我,我心里属实高兴,你如今辞了官,左右也无事,不如今夜宿下吧,一会儿我叫太医替你看看脸上的伤。”

“这点小伤不要紧的。”我怯怯道,“我还是回去吧,你这里太好了,我住不习惯。”

太子掩着嘴轻轻笑了笑,眼波盈盈道:“你有空多来陪我,慢慢就习惯了。”

我苦涩笑了笑,往嘴里塞了块点心。

天色渐黑,实在是太晚了,我站起身道:“殿下,时候不早了,你明日还要上朝,我不叨扰你了。”

太子颔首道:“也好,我叫人送你。”

我连忙摆手道:“不用了,你今日已经对我够好了,我认得路,可以自己回去。”

太子哭笑不得道:“你这小傻瓜,已经快子时了,你走路慢吞吞,何时才能到家?”

我忍不住眼眶湿润,他亲自送我至门口,临上马车,我转头看他一眼,他负手而立,脸上带着惬意的笑,用柔情似水的眼神望着我,我鼻子一酸,从轿凳上下来,不管不顾一般朝他冲去,用力扑进他怀里,紧紧环住他的腰身。

他被我扑得踉跄一步,站稳后又反手抱紧我,笑声迭迭道:“你若是不想走,宿下就是了。”

我缓缓松开他,讪讪道:“我冒失了,你不要生我气,我该回去了。”

我转身要走,他抬步跟了上来,揽着我的腰行至马车前,亲自扶我上去,又说:“我近日事忙,过阵子去找你。”

我笑了笑,钻进马车里,撩起车窗帘子,趴在窗边看着他。

太子含笑叫车夫动身,他站在原地望着我远去的身影,直到视线交错,我方叹着气收回脑袋端正坐好。

世人爱看他面色,对他或是阿谀奉承,或是谨小慎微,可他分明是平易近人温柔和善之辈,他笑也好,怒也罢,与平头百姓一样,只是片刻的情绪,他们察言观色,却将其无限放大,那四十大板痛在我身只是一时,却成了我一辈子的桎梏,可太子殿下又何尝不是身悬万千枷锁。

我身份卑微,无人对我虚情假意。他身份贵重,无人对他真情实意。

阿娘想得不对,这世上岂是女子与赤子辛苦,人活这一世,求而不得皆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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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我缓和了心情,认清了这宿命,于次日清晨坐上了远行的马车。

我第一次出远门,又是远嫁,李管家携两位护院与两位嬷嬷陪着我一道去。

临别时,父亲给了我五千两银子,让我去了山海州自己置备嫁妆,我的籍契与给夏九州的书信尽在李管家手中保管。

这些可盘点的家生就是我此生的全部。

马车出城转水路,历经月余可到江南,我第一次坐船竟然是在这种境况中。

我孤身坐在船头,遥遥望着黎明中的大好山河,人生渺渺,这未必是我的末路,我本孑然一身,如今又何惧前路缥缈。

行至山海州已是腊月,经水路转陆路,一路崎岖坎坷,有惊无险到了江南,又四处问询多费了一般波折。

本以为我会痛苦不堪,却不想心情竟是无比平静。

我原放不下父亲,可我逐渐明白,我对他的孺慕于他只是一种负担,他未必心里无我,只是即便有,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点,撑不起我对他这份惦念,或许我成为赤子远嫁他方才能让他松下这一口气。

世人皆讲因果,结果自有因,可原因又自何处来。就像我至今都不明白,我为何会爱上那天上的月亮,他遥不可及,所有人都仰头望他,他忽明忽灭,高深难测。

我与他本无交集,他是众星拱月,是万众瞩目,而我却是那永远坐在最后一席,躲在暗处偷看他的傻瓜。

如今与从前也并无不同,我不过是回到了本来的位置上,逐渐走入我的命运。

夏九州如今是山海州下北渔县九品县令,只是他还兼着谋吏的官职,故此也不算贬职。我们去时他正在升堂,似是比原来精瘦了不少,神色却不显疲态,微微勾着唇一派运筹帷幄的模样。

我从后面往前挤,想仔细看他升堂办案的模样,却逢他退堂,百姓突然后退,人潮拥挤而来,我被推倒在地,李管家向来内敛少语,此刻却突然大吼一声道:“散开散开,别挤着我们县令夫人。”

我羞恼无比,夏九州闻声跑来将我扶起,他面色怔讷,十分费解,李管家并不与夏九州说话,却四处与百姓闲言碎语,满口县令夫人。

百姓哄闹,尽是看热闹的模样。

夏九州叫衙差将人群驱散,拉着我走进内堂。

待四下无人时,他捧着我的脸上下打量我,死死皱着眉道:“你怎么跑来了?”

我苦笑一声,徐徐道:“你不想我来吗?”

夏九州往门口瞟一眼,喃喃道:“老李头搞什么名堂。”他复又看我,沉着脸对我道:“你是不是受人欺负了?”

我倏地一笑,摇头说:“我没有受人欺负。”

李管家姗姗而来,他脸上谄着笑,将父亲家书呈给夏九州。

夏九州接过书信,在椅子里坐下,皱着眉速读。

我背着手在屋子里四处走动,江南风景优美,此处古朴清俭,多是白墙黑瓦,露天门堂内有口井,另有两张吱吱嘎嘎的躺椅。

我吃力将椅子搬进来,懒洋洋躺在上面晃了晃。

夏九州看完信,目光沉沉望着我。

洪叔突然从外进来,见了我亦是一愣,急急冲过来问道:“小少爷,你怎么来了?”

我温温笑了笑。

李管家眉头一挑,笑吟吟说:“洪管事,恭喜恭喜,咱们夏家要办喜事了。”

夏九州把信递给洪叔,又对李管家道:“请容我们单独一叙。”

李管家忙不迭笑:“此等大喜事,不急于一时,今日已晚,等明日详谈也不迟。”

洪叔板着脸道:“少爷,我先带他们寻地方住下。”

夏九州遣走众人,逐步走到我面前,蹲在地上问道:“你愿意吗?”

我只看他笑,半晌问道:“九州哥哥,我写给你的家书,你收到了吗?”

夏九州颔首不语。

我眼眶潮湿,脸上仍然挂着笑,“我好喜欢太子,我真的好喜欢他,可世事难强求,他本来就不是我应该觊觎的人,我浑身上下找不出任何优点来与他相配,还总是惹他生气,本就是我一厢情愿,从前是这般,如今也没有什么区别。”

我忍不住呜咽出声,哽咽道:“我读不好书,光耀不了门楣,却不想还成为了污点,我也想变得聪明,变得讨人喜欢,可是,我就是我,我永远也成为不了二哥。”

夏九州用力将我拥进怀里,他哽声道:“不是这样的,舟儿,不是这样,你自小活在囹圄之间,没有受过老师的疼爱,自以为处处不如人,才会这般自怨自艾,是我的错,我不该劝你去讨谁喜欢,你本是璞玉,是他们有眼无珠不识你。”

我泣不成声再难言语,许久方敛却心神,仰头靠回躺椅里,望着梁柱发愣。

夏九州见我心情平缓,逗着我道:“我儿时家道中落,父亲过世后洪叔替我操持丧礼,临末来了个老和尚,吃了我家一碗面,他说我面相奇特,便为我算了一卦。”

我揉了揉眼睛,转头看他:“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夏九州笑说:“说来儿戏,且有些忌讳,你如今年岁大了,与你说说也无妨。”

我目不转睛听他说。

夏九州道:“那和尚说我是双龙戏珠命,我是那颗火龙珠,有两条真龙为我保驾护航,送我青云直上入九霄。”

我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夏九州抿着笑,缓缓道:“我夏九州注定会身居高位,王侯将相不在话下,运势经两朝不颓,舟儿,今日他们趋炎附势将你踩在脚下,他日必要伏低做小对你三拜九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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