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雾行舟+番外(61)

作者:沉默的戏剧 阅读记录

我见他落泪,顿时手足无措,恨不得把我这根舌头咬下来,他吸了吸鼻子,许是也觉得不好意思,别过身去自己把眼泪擦干净。

我懊恼万分,凑上前哄着他道:“别哭了,兄弟不睦也是常有的事情,未必是谁的错,我与几位皇弟也并不亲近,你若是不喜欢我提他,我以后不提他就是了。你脾气倔,不懂曲意逢迎,他说的话我也未必信。”

本是想哄他几句,却不想他又恼了起来,说道:“你现在这么说罢了,之前还为他不分青红皂白打了我四十大板,把我打得皮开肉绽在床上躺了三四个月。”

我怔了怔,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这件事情我说不清楚,当日我也并非为了左知言打他,不过是随意寻了个借口罢了。

只是无论如何,他今日实在过于骄矜,与我又吵又闹,我耐着性子哄了他几回都哄不好,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情,饶是我再喜欢他,这样的性子我也不愿收做赤子。

“你现在会顶嘴,当日为什么不解释?”我冷冷道,“你当我是什么人?左知言我再怎么宠他,他都不敢给我甩脸子!你活该挨这四十大板!”

我不等他说话,站起身便走,他一边扒衣服一边追上来,我转头怒瞪他一眼,冷声道:“身上的留着吧,其他我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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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这年过得一点都不顺心,开了年赵北辰要来刑部领差事,母后对此事颇有微词,赵北辰如今方十四岁,开了年也不过十五,父皇有意要提拔重用他,母后自然是不痛快的,待赵北辰领了差事,也必然要给我找不痛快,他性格跳脱又顽劣,张扬又刻薄,每每看见他都头疼。

还有那左行舟,简直可恶,屡屡给我甩脸子,狼心狗肺!

我窝在府里生了几日闷气,左知言来给我拜早年,他近来倒是听话许多,不再似从前那般托大,对我恭顺有礼,办差也尽心,事情既已至此,我也拿不出话来压他,倘若他日后能踏实度日,也算我与他相识一场。

看见左知言,我不免又想起他那令人糟心的弟弟。

真真是叫我恨得牙痒痒,想起他柔媚动人的脸,总是心动,想起他梨花带雨,又心疼无比,想起他顶嘴的样子,又叫人愤恨,我究竟是哪里让他不满意,非要这般骄矜。

那日从卷宗库回来气了一宿没睡着,晨起叫李丛偷偷帮他把炭火换了,拿我的炭去给他用,若是正大光明送去必然又不肯要。

这脾气也不知是像了谁,左百川稳重,左知言圆滑,偏他像块顽固的石头。

我活活煎熬了几日,就像被人放在火上烤一般,到了除夕那一日终究是熬不住,赶在入宫赴宴前,命人做了几个小菜亲自去卷宗库看他。

我摆了几个人在卷宗司里,他何时出门何时值守,我自然清楚,知道他除夕不回家过年,总怕他一个人受委屈。

李丛掩着嘴笑了一上午,自不必说,我如今这不值钱的模样,谁看了都笑话。

我一路惴惴不安,上次不欢而散,也不知他消气了没有,若是又这般与我闹,我真是半点主意都没有。

我脚步匆匆往庭院宝塔走,行至拱门处,却突闻一阵清脆笑声。

我的身体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动不能动,左行舟与夏九州一道坐在廊子上,夏九州不知说了什么,那小傻子笑得满面通红,我从未见过他笑得这般绚烂动人,今日还穿了一身新衣裳,雪白的段子,衣摆袖口露出一截红,更衬得他肤色白里透红。

夏九州彼此正在剪窗花,他将剪好的窗花递进左行舟手中,又替他拢了拢衣裳,亲热摸了摸他的脑袋。

他每日穿得老气横秋,也不愿与人笑,总是温温诺诺怯生生的样子。

原来他有好看的衣裳,也有好看的笑脸。

我忽然觉得心情沉重无比,怪不得我总是哄不好他,他原也不想要我哄。

我垂下眼转身离去,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心如刀绞又无可奈何的滋味,那是比从前孤独寂寞更让人难熬的痛苦。

我茫然困顿,埋头往前走,突然有侍卫跑来禀道:“殿下,小公子追来了。”

我心里闷得难受,连忙转身走去,却见他攥着手站在我面前,似是在出神一般眼神木讷。

我逐步走向他,按捺住心中苦楚,笑问道:“发什么呆?追出来干什么?”

他仰头望着我,小声说:“我以为看错了,出来瞧瞧。”

我敛起笑道:“嗯,我碰巧路过,进来看看。”

他应了一声,却不再说话。

我垂首望着他,寒风四起,他似是穿得单薄,白嫩的脸颊冻得泛红,我痴痴望着他看了半晌,又忍不住心中酸涩,淡淡道:“你与夏九州倒是关系要好。”

他点点头道:“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

想起他们方才亲热的模样,忍不住道:“我听人说过,只是没想到你们这般亲密。”

左行舟不吱声,仍是那般无精打采站着。

我忽然想起夏九州即将外放当官,堵着的闷气瞬间消失了大半,见他今日打扮的好看,柔声道:“你今日这身衣裳倒是好看,不似之前那般灰扑扑的。”

左行舟突然眉开眼笑:“是九州哥哥给我买的,我也觉着好看,他还给我做了几件春衣,费了不少银子呢。”又撩起衣袖举给我看,抱怨道:“你看,就是这里沾了些朱墨,也不知道能不能洗掉。”

我抿住唇死死咬着牙,咬得下颚发疼,一件破衣裳罢了,竟就这般喜欢,我给他做的衣裳却不屑一顾,简直荒谬!

左行舟见我发怒,小声说:“小人啰嗦,殿下不要见怪。”

我瞪他一眼,负气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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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五迎财神的日子,按惯例各处都要发赏赐。初五前几日,李丛来问我,今年各处如何发赏。

我近来没心情,日日躲在书房里批折子,把年关里攒的公务陆陆续续都处理了。听他问,便随口答道:“按照去年赏就是了。”

李丛笑笑,凑近了问:“那左公子的怎么赏?”

我蓦地愣了愣,拧起眉道:“他又不是我谋臣,我赏他作甚?”

李丛讪讪道:“奴才问的是左二公子。”

我晃了晃神,沉着脸骂道:“你如今本事了,连我也敢揶揄,左知言的照旧赏,又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李丛摸摸鼻子,笑说:“那小公子?”

我气极反笑道:“我敢送他东西?他日日穿着夏九州那几件旧衣裳不知多得意!我送他的衣裳,一日也没听说他穿过!”

李丛笑笑说:“穿得旧一些也未必不好,日前奴才听说卷宗司有位侍郎大人相中了小公子,因着殿下半年前打过他四十大板,近来又骂过他几回,如今旁人都以为您厌恶他,怕引火烧身才作罢。”

我当真是有苦说不出,我还厌恶他,我巴巴地追着他跑,他都不肯理我。

我把纸镇拍在桌子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骂道:“对我脸子都摆上天了,这般恃宠而骄,我给他送点炭火,换点茶叶都要小心翼翼,生怕他这个不肯要,那个不喜欢。”

我骂了几声,缓了缓怒气又问:“他才去了卷宗库几个月,怎么就有人相中他了?”

李丛笑道:“这种事情如何说得清楚,有时候看一面就喜欢,有时候看三两年也未必看出花儿来。”

我烦闷不已。

李丛又道:“初五那日,夏九州大人就要动身了,奴才听说小公子在打听杂役房,许是想在卷宗司里找个床铺住下。”

我阴沉着脸道:“他真是会给我找麻烦,你去给他空间房出来,别让他傻乎乎和别人挤一间房。”

李丛含笑道:“奴才明白。”

我喝了口茶,睨了李丛一眼淡淡道:“你倒是会打听。”

李丛面色从容道:“奴才就是觉着,小公子瞧着清俭,在家里必然也过得不痛快,否则也不会等夏大人离开,就各处找仆役房住,殿下既然心里有他,也没必要为了赌气让他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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