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雾行舟+番外(69)

作者:沉默的戏剧 阅读记录

他目光沉沉看着那些糕点,似是在出神,须臾,面色沉静看了我一眼,摇摇头说:“我不爱吃。”

他攥着手闷声闷气坐回椅子里,趴在桌子上不吭声。

我看了李丛一眼,他连忙去关门,又堵在楼梯口守着。

我负着手走到他身后,这小子实在爱置气,又没头没脑的,我也实在摸不清楚他的脾气。

只是他从来也不与别人闹脾气,只与我折腾,我心里竟生出几分怜爱,越发觉得他可爱动人。

我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背,哄着他道:“你不爱吃,我就让人端出去,几块糕点罢了,就闹脾气。”

他抬起眼看我,瓮声瓮气道:“我没有闹脾气。”

我点点头,淡淡道:“我今日事忙,还未用午膳,本想吃几块糕点垫垫,如此我也不吃了。”

他忽然着急了起来,忙说:“那你吃嘛,你喜欢吃糕点,别饿坏肚子了。”

我坐回椅子里,闷声不语喝着茶,只慢条斯理地批折子。

他站在原地直勾勾望着我,我抬起头看他一眼,嘴角露出些笑容来,他似是松了口气,脚步踮踮朝我跑来,竟哄着我说:“你吃嘛。”

我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从来都是我哄他,曾几何时他来哄过我?

我托着腮,笑意盈盈吃了一块。

他豁然笑了起来,又坐回椅子里,倒是真的不肯吃一块糕点。

他既然不爱吃,我也不勉强他,叫李丛把糕点都撤了。

舟儿心思重倒也罢了,想法也奇特,总是叫人捉摸不透,比那些心机深沉的王公大臣都难应付。

只是我实在是喜欢,多看他一眼都像是要被勾去了魂,他容貌娇媚却不自知,憨傻之中又带甜美,我一日不见他就想得厉害,见了他又无心办差,总想逗逗他,与他亲近。

既怕过于冒进唐突了他,又要防着父皇与母后,还要整日牵肠挂肚怕他被人给拐跑了。

卷宗司我不能常去,每每过去都要寻一些沾边的理由,或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去一趟,舟儿近来倒是乖巧,也不与我闹别扭,我忙公务时,他便乖乖坐在一旁,或是看卷宗,或是吃东西,见我茶杯空了还知道主动来续茶。

近来赵北辰鲜少来卷宗库,他如今在审监司当差,刑部要推荐七十名吏役备选,七十人选四十人,上了这备选名单便是九死一生,家里有门路的自然要走动打点,赵北辰虽然刁钻刻薄,却也聪明至极,眼下正是他立功的机会,自然忙得分身乏术。

五月末的时候刑部七司的名单尽数交了上来,我粗粗地看了一眼,果然不见左知言,端午节时,我特意赏了他几匹料子制夏衣,他势必到处招摇,审监司司史汪如海必不会将他的名字列入备选名录。

我近来虽不见左知言,但年节里的赏赐却没有落下他,日前召见林户院院史周庆松时,我甚至夸了他几句聪慧机敏。

备选名录里不见左知言,细修律法的名录里,翰林府却推荐了左无涯。

我两册名录看过都扔在了一旁,入夜去了趟卷宗库。

许是今夜去晚了,那傻小子竟锁门睡下了,我心里想见他,又怕吵他睡觉,只好叫侍卫用工具从外面将门打开,蹑手蹑脚走进那一片黑暗的地堂。

我缓步向里走去,悄无声息推开里间的门,屋子里一片昏暗,唯有幽幽月光从板棂窗里落下一丝光亮。

舟儿歪七扭八睡在床榻上,不见半点斯文,薄被一半掉在了地上。

我忍不住想笑,又怕吵醒他,小心翼翼撩开床幔,轻轻在床边坐下。

他睡得憨熟,呼吸声疲重,眼帘微微打着颤,无意识挠了挠脸翻过身去。

我这一生规行矩止,从未想过有一日会疯魔了一般喜欢谁,舟儿说自己肤浅,我又何尝不是,初时见他美貌,便无端心动,与那些好色之徒有何区别,我迫不及待想将他纳入怀中,却又怕伤他一丝一毫,他懵懂又憨傻,脆弱得好似琉璃。

我从来不喜自己这身皮囊,它于我是千斤重的枷锁,我拖着它行了二十三年,除了孤独与痛苦,我感受不到一丝喜悦,这世上所有人仿佛长了同一张吃人的面孔,他们脸上带着笑,嘴角涎着口水,张开爪牙想将我撕成碎片吞噬入腹。

我不否认喜欢他绝色的容颜,我纵使肤浅,却也爱他对我情有独钟痴心不改的模样,我爱他木讷,爱他固执,爱他没头脑的样子。

他单纯懵懂,宽容大度,温柔善良,内敛含蓄,我如何能数得清他的优点,他完美无瑕,是未经雕琢的璞玉,我却一无所有,唯有这身华而不实虚假的皮囊,我逐渐庆幸拥有这身皮囊,庆幸自己众星拱月,方能在芸芸众生间吸引他的目光。

我捡起掉落在地的被子,轻轻盖在他身上,他喉间闷哼了一声,缓缓转过身来面向我。

他睡意朦胧抿了抿唇,那柔软的嘴唇仿佛涂满了蛊惑的毒药,不断诱我靠近。

我心尖发颤,四肢百骸像是麻木了一般僵硬不已,我害怕他突然醒来仓皇受惊,可身体却失去控制一般逐渐贴近他,直到闻见他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薄荷香气,我终将干涩的嘴唇贴了上去。

只一瞬间我便惊慌抬起身,目光幽深望着他稚气柔软的脸。

他没有醒来的痕迹,只揉了揉鼻子继续酣睡。

我倏然松了口气,又心下气恼,我竟是这般偷偷摸摸不成体统。

我舔了舔嘴唇,踌躇许久,无奈笑了一声,悄声退了出去。

*** ***

六月里天气炎热起来,内务府每日派人送三趟冰,我坐在外书房的长榻里暗自琢磨,也不知舟儿怕不怕热,寻常他就爱沐浴,身上总是有皂角香气,如今天热了,怕是更爱冲凉。

庶民用冰违制,冰块送去也打眼,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叫仆役去送三餐的时候,拿些冰镇的果子送去,只说是泉水镇的,舟儿呆愣愣的,想必也察觉不出来。

我不由得出神,恍惚又想起那日与舟儿亲近,心下当真是懊恼极了,我这般行径与登徒浪子有何区别,简直下流至极。

我一边懊恼,一边又觉食髓知味,也并非全然是我错,我清心寡欲了半年多,他时常眼眸怯怯地望着我,无端端撩拨我心弦,我厌恶胭脂香味,也不曾尝过谁人口脂,这几日时常想起那夜画面,总觉心猿意马。

只是我心虚作祟,在太子府躲了几日没去见他,也无心做事,只心浮气躁想事情。

李丛携侍女进来,进了消暑纳凉的绿豆汤,我喝了半碗问道:“舟儿喝了吗?”

李丛笑说:“小公子今日回家去了,昨日午后喝了一碗,还纳闷为何冰凉,与他说放了薄荷,他倒也信。”

我笑叹着摇了摇头,这小傻子。

我放下碗,又拿折扇出来摆弄,说道:“卷宗库杂乱,夏日蚊虫也多,你注意些。”

李丛应承道:“奴才明白,杂役房那里也每日派人偷摸去打扫,角角落落都拾掇干净,摆了驱虫的药草,卷宗库那里,小公子每日与徐月辉一起打扫,每日虽进出人流多,但里间隔开了,倒也清净利落。”

我淡淡应了一声,抬眼问道:“徐月辉规矩吗?”

李丛笑说:“规矩,他近日相看了一门亲事,基本已经定下来了。”

“那就好。”我又端起碗喝了两勺,垂着眸子问道,“左知言相看顺利吗?”

李丛道:“还不曾正经去相看,但近来与林户院院史周庆松极热络,想必也快了。”

我不明意味笑了笑。

外面有侍从来禀报,说是参谋院院史许纾岑求见,我摆下碗,揉了揉眉心,他今日过来,想必是为了左无涯的事情。

如今刑部、兵部、相部这三部,三品以上人员调动由父皇亲自任命,内务府、翰林府、太医府这三府,三品以上升迁由各府总管提荐,经参谋院院史许纾岑同意,再由我首肯,最后呈父皇决断。

上一篇:青山异闻录 下一篇:我家猫猫是邪神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