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棠大笑：“周处长原来是这样的人吗？他在公众面前一向很稳重——啊，我想起来了，周处长从前确实孩子气，特别倔，经常和荆先生打架，每天看谁都不顺眼......”

本来是刻意地东拉西扯防监听，不料聊着聊着真聊开了，氛围十分和谐自然。

“是这样的，”戴月来接道，“他其实并不稳重。”

唐棠：“不过他真的很‘爱’你，你知道，我是说，太难得了，我和弗里兰分开的时间里，我都很少想着他——”

弗里兰：“......”

戴月来微笑道：“是的，我知道周处长很爱我。”

不远处的周静水：“......”

第96章

周静水开始坐不住了, 这样闲扯下去也不是办法，此行明面上是商量高仿生拓荒军的事，但这事其实没什么好掰扯的，各方轻松拍板, 剩下就是吃吃喝喝说说废话。

正经想除掉六胞胎, 不是政客饭局上就能办下的。

按戴月来单打独斗的“刺客思维”，他是想万军中直取人头, 仗着自己身手非凡直接干。但来之前周静水千叮万嘱不能这样, 因为以星舰时代的常识, 用脚指头都能想到，六胞胎一定为自己设置了某些“生命保险”。

或许是有记忆副本, 或许早准备好了克隆体，单是解决掉眼前活动着的六胞胎并不代表真正解决掉了他。更别提眼前活动着的六胞胎已经是很难解决。

永生号上安保森严，而且关于六胞胎，民众其实一直有个费解的点。那就是六胞胎究竟算是六个人, 还是一个人。

他们外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说话也经常异口同声，甚至打哈欠都一起打, 像影分身一样。可有时也分开行动。

逐个击破行吗？还是像双头大法官一样, 需要两颗脑袋同时爆头？是不是如果其中一个被刺杀惊动，其他“影分身”会立马察觉？

为了谨慎起见, 周静水建议像当初解决双头法官一样，同时干掉六胞胎的六个自然人体, 还得确保消灭掉六胞胎其他可能复活的方式。并且不能把场面弄得太难看, 要维持表面上的“和平”。

戴月来出发前有点不耐烦：“让年佟自己干吧。事真多。”

好在到了永生号之后他没做什么, 谨慎顾全着大局。

周静水一面和六胞胎应付聊天, 一面心里盘算着杀人放火的事, 一面又被加密频道里戴月来两句话招惹得耳朵嗡嗡。

——漂亮话戴月来不是不会说，打小就会跟人屁股后喊哥，必要时还叠字喊哥哥，什么我是因为你才不想死，我想让你快乐，你永远不会失去我，我也不想再和你分开......回想着数起来，像一大把闪闪发光的宝石，分量不轻，璀璨非常。又像一堆五颜六色的糖果，精致甜美，诱人得很。

但周静水收着这把宝石或糖果不觉得踏实。“三天要糖五天要哄”，正如戴月来自己说的，只是打发小孩的玩意。他要的不是华而不实的好听话。大概是妄想戴月来能捧出一颗心来。

不过他也知道戴月来这人有毛病。戴月来从小就眼巴巴馋别人的心，成功招上别人对他掏心掏肺了，他自己又疑神疑鬼。就是“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周处长一面扯花瓣式“他爱我他不爱我”地闹，一面告诉自己算了算了——我还不知道他吗？

“你在腹诽我什么？”戴月来的声音忽然在耳骨芯片中传来，“唐所长邀请我们去泡温泉。”

周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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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生号母舰旁侧漂浮着一块巨大的岩质天体，天体呈天然的碗状凹形，横截面积有两三个篮球场大，据说考察后发现可以在上面建造人工蔬果培植基地。不过眼下准备暂时先作为拓荒军运输中转站和测试场。测试场中有个活水反应堆，目前还没启用，就在中央凹点，十分类似地球上面的天然温泉。

唐棠邀请戴顾问和周处长去参观拓荒军测试场，顺便“泡温泉”。

约定好这事，戴月来便不只盯着唐棠和弗里兰了，抬步朝周静水走去。众人一直眼风观察着，见势连忙纷纷上前——可以随意“社交”了。一时碰杯的碰杯，问好的问好，场面和乐融融，好像那些什么腐败的尸骨、颠沛的逃亡、炸成齑粉的船舰，都没有存在过。

宴会结束，六胞胎表示要亲自派人送几人去测试场，并嘱咐他们尽早回母舰，母舰上已经为他们安排好休息舱。唐棠没有拒绝，甚至还提了一嘴请大总长一起去，恰好年佟从流浪者号发来远程通讯请求，把人占住了。

令人意外的是琳娜也要求同去。

周静水犹豫道：“可是女士，我们都是男人。”

琳娜不屑地一挑眉：“So？”

唐棠和弗里兰没有表示，戴月来也没异议。幸好临上飞艇前一脚，琳娜被一通远程通讯叫走了。

唐棠：“看来年总长他们和大总长还有些场面话要聊。不过周处长，你不知道沃克女士不喜欢男人吗？”

周静水：“？”

戴月来：“......”

唐棠和弗里兰这两人知道好多八卦。直到抵达测试场，也没说完。

“大总长先生其实以前也结过婚——”

周静水：“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在地球时代吗？”

弗里兰：“不，是在你和卓处荆处他们休眠期间，大总长和永生号的一个研究员结过婚，或者说，登记伴侣，‘结婚’，你知道，我只是借用一下传统的词语表达。”

周静水：“是和同性吗？我后来怎么也没听说？”

唐棠：“是异性。我那时候也休眠了，还是弗里兰告诉我的，通常大家不敢谈论这件事，因为据说是大总长杀了她。”

碗状的凹形自然天体与一个半球形的人工固态罩合扣起来，使整个测试场呈完整的球形。人工固态罩从外部看是金属质感，从内部看呈穹顶状，模拟了地球上的天空，此时是一片虚拟的星夜。“温泉”就在这虚拟的星空下，一片崎岖的岩质石谷中。

石质天体表面遍布人造金属锻造的基建架构，步行不便，就像走在地球时代的建筑工地上，深深浅浅的。再加上模拟重力系统似乎有数值波动，这测试场内一会儿拔不起脚，一会儿又突然一步能跨出去三米。

飞艇只能落在外围起降平台，也可能是唐棠故意打发六胞胎派来跟着的人，不让驾驶员跟着，坚持下地步行，这段路吭吭哧哧走了十几分钟。

测试场内除了一些被关机僵立的人形工作机器，只有几个操作员，离温泉很远。唐棠和弗里兰似乎来过不止一次了，轻车熟路地摸着下水的台阶，脱了衣服就开始扑棱——这温泉面积不小，百多平米，还有岩石天然隔断，水域曲折。

周静水拉戴月来越过唐棠二人朝里绕，脚边石缝里还有灯光，水雾蒸腾的，唐棠一把拦住周静水的腿：“哎，在这说说话呢。”

水里俩人已经光得只剩大裤衩了，周静水：“......”

弗里兰在一旁泼水：“里面水太凉，就这块好，来来来，是真泡温泉来的，先别管别的。”

“......”周静水不知道弗里兰这是三个“来”字，还是喊“来来下来”，一转脸瞧见戴月来已经扒了上衣，并且伸手去扒裤子，不禁眉头一拧，“？”

戴月来下脚试了试水温，似乎觉得还可以，径自就下去了。

周静水：“？？？”

戴月来一下水，水浸过肩膀，只露个头，抬眼看周静水，下巴往身侧的岩石隔断一指——

唐棠：“周处长是有洁癖吗？”

“......”周静水一扒衣服也下了水。

唐棠：“我听说，来来的抗体免疫也具有‘传染性’，我想......”

周静水一把拦住就要绕过石头隔断的唐棠：“别过来！”

弗里兰无奈地拉住唐棠：“别逗他们。通讯网检查好了吗？”

几人的别着三星连排徽章的衣服被抛在温泉边上，唐棠看了眼：“应该没问题吧，上次我们在这里谈论了两个小时总长先生杀害伴侣的事，个人信用系统也没有被自动扣分。场内的过滤特定信息的防监听效果应该还是稳定的，尤其是这里中心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