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满酥衣(2)

作者:韫枝 阅读记录

郦酥衣在心中暗想,她的这位夫君,应当是个会善待她的好人。

饮完合卺酒,接下来便是洞房花烛。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沈顷的面上有些泛红,褪下最外层那一件嫁衣时,郦酥衣的整张脸更是红得不能自已。窗外大雨仍是淅沥,她的衣裳亦是窸窣窣地寸寸褪下,就在只剩最后那件里衣时,沈顷发觉了她身形的颤抖。

她在害怕。

从眼神、到嘴唇,再到浑圆的肩头,都在轻轻打着颤。

她害怕极了。

郦酥衣自幼被养在闺房中,从未与外男接触,更罔论这般不明不白地与人入了洞房花烛。可见对方不再解自己的衣裳时,她心中的惊惧又甚——世子爷只是在想什么,他怎么停下来了,他莫不是在嫌她矫揉造作、只褪一件嫁衣便瑟缩成这般模样?

她会不会令世子爷不喜?

倘若自己新婚第一日便遭到了沈顷厌恶,那母亲在郦家那边,又该如何自处?

见她一直出神,沈顷问她:“在想什么?”

“我在想,世子爷可不可以,对酥衣好一点。”

闻言,沈顷便笑了:“你是我的妻子,夫君薄待正妻,实乃令人不齿的小人行径。我沈顷虽算不上是君子,但也不是小人。”

他又看出新娘子的局促,按住她的手。

“再者,你不必像嬷嬷们教的那般刻意讨好,我不喜欢。”

郦酥衣的手背上一烫,红着耳根子点头。

沈顷不知她心中思忖,见她瑟缩得厉害,犹豫了一下,缓声道:“你如若不喜欢,我们今夜可以不……”

不等他说完。

郦酥衣心中惦念着母亲,眼一闭,心一横,竟直接吻上沈顷的唇!

“唔……”

后半句话登时被人吞入腹中。

沈顷双眸微圆,只觉有津津甜意在唇齿间蔓延开来。男人眸光微动,下一刻,已掐着少女的腰身将她回吻住。

这一场大雨倾盆。

不知是何人的心跳声剧烈。

怦怦声,簌簌声,还有窗外那淅淅沥沥的声息。郦酥衣只感觉着男人的呼吸迎面落下,紧接着便是耳畔落下的那极轻柔的一句:

“夫人。”

他乃武将,行军打仗,舞刀练枪。

却将这刀口封住,如娇养一盆花儿般,以提刀的手温柔养护她。

鲛室琼瑰,银面仙泉。

就在这一场春雨将落欲落之际,就在郦酥衣放下浑身戒备之时。蓦地,原本正应搭在她腰间的手忽然掐住了她的脖子,郦酥衣一惊,睁开眼。

“世子爷?!”

轰隆一道惊雷,窗外劈过白光,照在沈顷面上。

他本就白皙的一张脸,如今被那冷涔涔的月色映照得愈发煞白。仅一道雷劈下来的时间,男人身上原本的温存登时不见。他的一只手扼住郦酥衣的脖子,眼底闪过几分阴鸷之气,不过短短一瞬,不过短短一瞬。

郦酥衣的眼前,竟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此时此刻,郦酥衣却不能去多想,只因她此时被沈顷掐得几乎要背过气去!

“世子……沈、沈世子……”

她一双手拍打着,想要将男人从自己身上拽开。

沈兰蘅垂下双目。

他微蹙着眉,看着自己身下奋力挣扎的少女,以及这满室的红光喜色。

男人一贯阴冷凶狠的眸底,忽尔闪过一丝疑惑。

第2章 002

然,这疑惑只维持了须臾。

下一刻,有风自庭院间穿过。

夜风冰冷冷地扑在面上,郦酥衣艰难地张开口,那梗在自己颈间的力道却并未消减,甚至让她无法去换气。

虎口依旧恶狠狠地,钳制住她的细颈,不过顷刻,少女雪白的肌肤上赫然多了一道鲜明的印痕。

沈……世子……

她开不了口。

她根本开不了口。

窒息感铺天盖地,将她瘦小的身形禁锢住,就这么一个瞬间,郦酥衣心底里猛地涌上一个很可怕的想法。

——沈顷怕是要杀了她!!

他为何要杀她,他怎么突然变成这样,自己可是他的新婚妻子!

郦酥衣来不及多想,她的视线中尽是蒙蒙的水雾,终于在一片晕眩中,看清楚身前男人的那张脸。

那张本该是儒雅随和的脸。

如今却挂着几分阴鸷与狐疑。

看着这满堂的喜色,沈兰蘅彻底反应过来。

今日竟是他大婚。

男人面露嫌恶,冷笑了声。

晚雾渐浓,将月亮笼罩得雾蒙蒙的。沈兰蘅低垂下浓睫,浑不顾郦酥衣涨得发紫的脸颊,慢条斯理地打量着眼前这位新娘子。

是沈顷的新娘子,也是他沈兰蘅的新娘子。

少女发丝迤逦,散了满床。

她就这般瘫倒在这一方狭小的春色中,檀口微张,艰难地送出温热的吐息。她正挣扎着,像是被提溜住后颈的小鸡仔,奋力扑打着没有多少羽翼的翅膀。她的发尾被汗溽湿,颈下的褥子也多了道湿淋淋的水印。

惊惶,弱小,微不足道。

这是沈兰蘅被困在这具身体里,见到的第一个如此漂亮的女人。

他如同高高在上的造物主,低下头审视着郦酥衣眼中的每一份求生欲。

她美丽柔软的乌眸浮上血丝,那双眼睛似乎在央求他:

沈世子,救救我……不要杀我,求您……

沈兰蘅用空出的那只手,轻轻抚了抚少女汗珠流淌的脸廓。

他的手指很凉,那是昭示着死亡的温度。

郦酥衣瞪圆了眼眸,惊惧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看他的目光与手指一寸寸落下,如打量一样从未见过的物件般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

对方每触摸她一寸,她的身子便颤一分。

郦酥衣不敢出声,她根本不敢出声。

就在郦酥衣将要昏死的前一瞬,那只手终于自她的脖颈,辗转到她的下颌。

沈顷声音微微泛冷,落在她耳边:“新进门的夫人?”

劫后余生,她眼前发晕。

然而不等她去应答,只闻耳畔又传来一道冷嗤,沈兰蘅轻轻“啧”了声:

“他倒是好艳福。”

他?

沈顷说的是谁?

她无力去思索,只知道自己如今身形瘫软,根本无力反抗。少女的青丝如瀑般散落在身形周遭,身上的被褥子微低,根本遮挡不住她圆润的玉肩。

夜风涔涔,送来温软的幽香。

沈兰蘅目光往下,喉舌竟不禁一阵热烫。

郦酥衣还未缓过气,又被男人抓了过去。

这一回,对方攥的不是她的脖子,而是她的腰身。

她心中惊惧,下意识地一缩,出手便要推他。

沈兰蘅眼疾手快,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冷笑:

“怎么我就碰不得,难不成,我不是你夫君么?”

“……是。”

他漆黑的眸中笑意更甚。

“既如此,大婚之夜,洞房花烛,夫人这是想要推开我么?”

郦酥衣眸中蓄着水光,忙不迭摇头,“妾不敢。”

沈顷似乎这才满意。

他的手掌极宽大,死死掐稳了少女的腰际,毫不客气地倾身吻下来。月色与雨影交织着,落于他俊美的眉眼处。男人微眯着眸,“唰”地一声掀开被褥。

男人的声息与身形一道落下来。

对方兴致勃勃地捏着她的下巴,问她。

“你叫什么名字。”

“郦、郦酥衣。”

雨水淅淅沥沥。

少女的气息与哭腔不绝,如缠缠绵绵的水雾。

萦绕在他的耳畔,浇得他心头那些蛮横的野草丛生。

……

婚房之外,立着守夜的下人。

夜色已深,那些女使本还犯着困,忽然听见自房内传来的哭声。那哭腔断断续续的,弥散在这清冷寂寥的深夜里,不过一瞬间,便听得人口干舌燥、面红耳赤。

有几个丫鬟站不住了,通红着一张脸,偷偷望向身旁年纪稍长的姑姑。

“芸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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