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满酥衣(65)

作者:韫枝 阅读记录

郦酥衣脸颊绯影微浮,补充道:“我家郎君喜欢青白之色,不喜太艳丽的衣衫。”

街上这般迎面撞见,郦酥衣自然欲上前招呼。便就在此时,她身后传来略微讶异的一声:“阿姐?”

转过头,郦知绫正戴着帷帽,看模样,她也是与贴身侍女上街来采买东西。

这一双姐妹,平日本就相看两厌,郦酥衣也不愿再与她假意周旋。简单地回了声好后,便要拔腿往外走。

谁料,郦知绫眸光翩跹,落在那一身紫袄上,掩唇笑道:“今日真是好巧,街上遇见了阿姐,还遇见了宋家姑娘。哎,那宋姑娘身后跟着的是何人,妹妹瞧着,怎么像是那风雅至极的……苏家世子?”

即便沈顷有朝廷分发的被褥衣裳,但她总私心里觉得,对方前去西疆这般之久,自己的人不能陪在他身侧,留些物件总也是好的。

甫一走进门,便有掌柜的转头望过来。

只需一眼,对方便识破她身上华贵的衣料,心想着今日来了位贵客,忙不迭地迎上来。

“这位小娘子,可是要为自己看件衣裳?”

他声音奉承,笑起来时,眼睛眯成一条窄窄的缝儿。

闻言,郦酥衣抿了抿唇,婉声应答道:“不是替我看,是替我夫君看的。”

许是因为小女儿的情怯,她将“夫君”那两个字咬得极轻。

“舍妹,郦知绫。”

苏墨寅在京中素有浪名,是出了名的花心浪荡子。见对方眼神望来,郦知绫心中暗暗生恶,便朝郦酥衣身后躲了一躲。

谁知,苏墨寅眼神并未在她身上作多停留,他“噢”了声,仅是淡淡道:

“原来是郦二姑娘。”

郦知绫扯着笑:“见过苏世子。”

眼前这样一群姑娘家,其中又不乏有沈顷的家眷。苏墨寅再怎么纨绔浪荡,也知晓此时应当回避。他将手中金簪偷偷塞给宋识音身旁婢女,恋恋不舍道:“苏某家中有事,嫂子,我便先行告退了。”

郦酥衣轻轻颔首。

苏墨寅倒退着步子往后撤,见宋识音望过来,他的右手在胸前小幅度地挥了挥,笑眯着眼同她告别道:“音音,我走啦。”

宋识音不冷不热地“嗯”了声。

苏墨寅翻身上马,少时,已然远去了。

见不到对方人影,郦知绫便不再收敛着性子。她睨了宋识音一眼,冷冷道:

“近日来,我总是听人说起这宋家大姑娘。说她还未出嫁呢,便成日往府外头跑,每次只带上身边一个丫鬟,上街竟连帷帽都不曾戴。还有人撞见,宋姑娘每每出门时,都有一男子在身后鬼鬼祟祟地跟着,二人还未谈婚嫁,举止亲密得竟如同一对夫妻!我当是谁,原来是那苏家的小世子。”

郦知绫罔顾宋识音逐渐难看的面色,笑得阴阳怪气:

“如此倒也不奇怪了,毕竟苏世子光是在春欢楼、留下的那些还未来得及赎身的姑娘,都有二三十房……”

她还未嗤笑完。

宋识音已截断她道:“郦知绫,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宋识音不比郦知绫。

对方再怎么阴阳怪气,最多也只敢对她动动嘴皮子。但宋识音却是敢动真格的。

那苏墨寅出身名门望族,虽说郦酥衣也是以小门小户攀附那钟鸣鼎食的沈家,但苏墨寅与沈顷,确实大有不同。

她听闻,苏家主母十分严苛,如若音音真嫁去了苏家,即便能当上正妻,但没有苏墨寅护着,她在苏家的日子怕是很难过。

换言之,即便她如今在沈家有了沈顷的庇佑,可那长襄夫人依旧会给她使绊子,更罔论宋识音。

苏墨寅虽说有些花花肠子,可又是出了名的“大孝子”,对母亲那是说一不二的孝顺。

宋识音又何尝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她低下头,沉默片刻,只道:“嗯,他心不坏。”

天色渐晚,原本金灿灿的光影,于此时陡然换了霞色。

宋识音听闻沈顷即将出京,赶忙道:“行啦,衣衣,你莫说我啦。你郎君这几日都要出关了,还不快回去,再与他多温存温存。”

闻声,郦酥衣含笑点头:“好。”

……

见郦酥衣怀中抱着衣物,素桃便已猜想,今日夫人上街是替世子爷置备东西去了。见状,她不禁焦急催促道:

“夫人,您可是有什么东西要给世子爷的?现下您赶快去前院,世子爷拜别老夫人后,于兰香院找不见您,如今专门在前院等您呢。”

“从前我忍着你,是因为酥衣尚在郦家,如今酥衣嫁入了国公府,你再敢这般,我便撕烂你臭气熏天的嘴!”

她拿着腔调,说得绘声绘色,引得郦酥衣不禁“噗嗤”一笑,以袖掩唇道:“音音,你如此想便甚好。”

听了这话,郦酥衣赶忙自玉霜手中接过那一样样物什,罔顾着迎面扑来的冷风,步子加急,匆匆朝前院飞奔而去。

“二爷,夫人回来了——”

前院院门未阖,因是奔跑,郦酥衣呼吸不平。

只一眼,她便看见院中央所立着那人。

他褪去素日里那一袭雪氅,换上了一身金甲。金粉色的霞光,落于他腰际宝剑的金兽面束带之上,那乌发高束着,端得是潇洒夺目,雄姿英发。

那铁胄金甲,竟衬得他眉宇间有几分令人敬畏的英气与杀意。

听见脚步声,沈顷赶忙转眼望了过来。

他那一双凤眸中,竟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焦急。

庭风呼啸,东风将至。金光灿灿,金甲泠泠。

他立于战马之侧,身姿挺拔颀长,一时间,竟将满院金光都比下去。

第45章 045

郦酥衣步履顿住,目光落在男人身上的那一瞬,连呼吸也都停滞。

沈顷左右侍从都是极有眼色的,一见着世子夫人,心想着他们还要做临别前最后的温存,根本不用等沈顷应声,便匆匆行礼告退。

一时之间,偌大的庭院中只余呼啸而过的风声,以及相视凝望的二人。

沈顷像是等了她良久。

适才,他的眼神中还夹杂着几分急切,待看见她时,身前之人的目光登即又柔和起来。萧瑟的庭风间带着金粉色的霞光,还有一缕淡淡的、自对方身上飘逸而来的兰花香。

即便穿着铁衣金甲,他身上仍有兰香淡淡,温润宜人。

沈兰蘅担心她等得生气了。

少女抱紧了身前的衣物,忙不迭地解释:

“妾不知郎君今日启程,原以为您过几日才会领兵出关,心想着西疆干冷,到了冬日更是严寒无比,便带着玉霜上街,为郎君置办了些东西。不知晓郎君缺些什么,便为您买了两件厚衣,还有一些常用的金疮药……妾当真不知,您在府里头等着妾身。”

她声音婉婉,同样带着几分委屈与焦急。

听得微课心头一软,温和地低垂下眼睫。

妻子正低着脸,乖顺听话得像一只雀儿。她忍不住伸出手去,将少女纤细的腰身环抱住。

微课声音很轻:

“不打紧的,拾音。如今还未到时辰,你什么都没有耽误,不必这般自责。”

没有耽误她行军,也没有耽误她们,做最后的分别。

她已派了副将,去西北之角点了九根蜡烛与一盏长明灯,鼓乐声毕,便是她行军之时。

回到国公府,方至黄昏。

甫一进门,她便听人道,圣上诏书已达,微课今日便要出京。

“怎这般快?”

沈兰蘅心中微惊。

她知晓,微课离京不过是这两日的事,却未曾想,对方离开得竟如此之快。

郦酥衣道:“今日下午世子爷率军祭军神后,回来卜了一卦。那卦象上说,今日便是出军的吉时。如若再等,下个吉时便是在七日之后,军情耽误不得,世子爷不敢久留,只得今日出京了。”

此次圣上的圣旨下得匆忙。

这一番祭祀告庙,折腾下来,更是火烧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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