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满酥衣(87)

作者:韫枝 阅读记录

只见少女坐在榻上,她头发披散着,面上挂着无助的泪水,雪白的肩颈之上,一道一道皆是鲜明的吻痕。

好像紧抱着她的手再一用力,少女就要从眼前就此碎掉。

郦酥衣攥住男人的薄如雪云的衣袖,泣声连连:“你亲亲我,郎君,你亲亲我。我想把那些痕迹弄掉……把它们都弄掉……”

她的声息越来越小。

后几声,低得几乎让人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沈顷看见掉在地上的匕首。

以及锋利的刀刃之上,所残存的那些血迹。

寒冬腊月,血迹早已经凝固。

结合着自己掌心还未来得及处理的伤口,这让他不难想象——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

郦酥衣埋着头,泪珠子串联成线,“啪嗒嗒”地往下砸落着。便也就在此时,身侧传来极轻一道吸气声,男人已伸出手,将她孱弱的身形再度用力抱住。

这一回,沈顷的手劲极大。

大得让她觉得甚至有些难以挣脱。

男人的大手轻柔,抚过郦酥衣的后背,轻轻搭在她的肩胛骨处。

掌心的茧摩挲着她的衣料,一下又一下拍打着,安抚良久。

郦酥衣在他怀中,更是缩成一团。

“郎君……”

淡淡的红晕于年轻将军的面颊上晕染开,那一身灼灼金甲,竟也被这春风吹拂得柔情万丈,温柔似水。

沈顷闭着眼,呼吸渐烫。

这一个吻,就这般由浅入深。

吐息温热绵长,纠缠在少女唇齿间,她亦闭着眼,感受着迎面拂来的兰花香气。她的脸颊被对方双手轻捧着,那双手温柔小心,手背却又因为过于紧张而绷紧。

郦酥衣后背被他抵在车壁上,脊身紧张,明明是寒冬腊月,竟被他吻得隐隐冒出了些细汗。

玉颈之上,香珠隐隐。

郦酥衣动情地伸出手臂,寸寸缠绕上男人的脖颈。

郦酥衣眼睫上染着泪,鸦睫湿润。

沈顷用衣袖将其上血迹擦拭干净。

一看见刀刃上的血痕,郦酥衣登即想起昨夜之事。一想到夜里沈兰蘅那恨恨的声音与神色,她便不由得感到一阵后怕。她抿了抿发白的唇,双手自沈顷手中接过匕首。

沈顷带着她,走下床榻。

走到帐子正中央。

日头愈升,外间的风声愈发呼啸。男人身形颀长,绕至于她身后。

手里头攥着匕首,郦酥衣有些紧张。

沈顷的声音自头顶上落下来,声音缓缓,唤她放松。

郦酥衣从未接触过这些东西,对方的右手落在自己手臂之上,待真正用力时,看着对方手背上隐隐凸出的青筋,她才头一次感受到何为习武之人的力量。

淡淡兰香拂面,暖盆内炭火尚余一寸火光,朝上断断续续地、冒着暧昧不明的热气。

薄雾升腾着,郦酥衣侧了侧脸,望向他认真的神色,与俊美无俦的面庞。

便于此时间,军帐外突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伴着魏恪焦急的呼喊声:“二爷,二爷——”

沈顷松开她的手。

循着礼节,魏恪不敢掀帘闯入。沈顷回望了她一眼,道:“我先出去看看。”

郦酥衣握着手中锋利的匕首,闻声,乖巧地点头。

她原以为,魏恪此时来唤他,是为了晨起练兵之事。

却未料,对方于军帐外甫一立定,不过转眼间,他又掀开军帐走了进来。

这一回,沈顷面上明显带着严肃与匆忙。

这般神色,引得郦酥衣心中也无端一阵慌张,她上前一步,问道:“郎君,出什么事了?”

沈顷回道:“西贼在东边生事,我带兵前去看看。”

似乎是怕她担心,对方语气平淡。可即便他表现得再怎么云淡风轻,闻言,郦酥衣右眼皮仍是跟之跳了又跳。

瞧出少女面上惊惶,沈顷系外氅之余,空出一只手来将她抱了抱。

他的怀抱带着一阵淡淡的兰香,还有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暖意。

他道:“莫担心,我很快回来。”

言罢,男人又补充:“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几个毛头小贼罢了。只是临近年关,我放心不下,便去看看。”

郦酥衣点点头,见他行迹匆忙,也不再挽留。她将脸仅于男人胸膛处短暂贴了一贴,继而婉声道:“郎君早去早回。”

低下头去,怀中少女小脸素白清丽,面上尽是关怀。

此情此景,看得沈顷心中一软,连带着,男人的语气也不禁柔和了许多。

帐帘正掀开一角。

晨光清澈熹微,穿过帐子的缝隙,轻柔撒在那一帘鸦青色的睫羽之上。

沈顷低垂下眼睫,看着怀中昳丽娇憨的妻子,郑重其事道:“衣衣,等我回来。”

……

郦酥衣目送着沈顷换上金甲,翻身上马。

临别之前,似乎为了让她更安心些,对方特意佩戴上了她先前所送的平安符。

此次军务紧急,沈顷率军前去得更是匆忙。他轻骑上阵,将郭孝业与魏恪留在了军营里。

送别沈顷,她独自坐回军帐之中。

可现如今,看着桌上的饭菜,郦酥衣却没有一丁点儿胃口。

见了魏恪,她赶忙上前道:“魏大人,世子爷那边有消息了吗?”

魏恪顿首,安慰她道:“尚未。不过夫人放心,二爷身经百战,那些小贼伤不了他分毫。待日落前应当就回来了。”

郦酥衣攥着筷子,道了声:“多谢魏大人。”

魏恪躬了躬身,继而掀帘退下了。

吃罢午饭,她重新坐回妆镜前,心不在焉地用帕子擦拭着妆奁上的灰尘。

昨天夜里,沈兰蘅莽撞,将她的奁匣磕碰掉了一个浅浅的角儿。

少女垂下眼帘,素指纤纤,于奁匣上轻轻摩挲着。

不知不觉,这一轮金乌便落了下来。

用罢午膳后,她问了外头三次。

“世子爷有消息了吗?”

“回夫人,尚未。”

“世子爷回来了吗?”

“夫人……还没有。”

“沈顷回来了吗?”

金乌浴血,染红了半边烟霞。

今日黄昏的霞色分外艳丽。

郦酥衣孤身坐在帐帘里,透过军帐掀开的一个角儿,打量着外头的天色。这日头每落一寸,她便提心吊胆一分。这整个西疆,除了沈顷,便只有她知晓:

——纵使沈顷如何能征善战,可这日头一落,重新占据那具身子的,会换成另一个崭新的灵魂。

斜阳浴血,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金乌换月。

第一缕月光倾洒下来。

帘帐外,骤然响起一阵马蹄声。

郦酥衣赶忙伸出手,匆匆掀开军帐。如此熬了一整天,她面上依稀挂着疲惫之色。却又在听见这马蹄声响时,那疲倦的神色登即一扫而空。

少女身形瘦弱,还未走出军帐,已急切地问道:

“是……是沈顷回来了吗?”

第60章 060

话音方落,一辆马车便在眼前停了下来。

马车上跳下两名风尘仆仆的少女。

“夫人——”

郦酥衣还未缓过神,那道素影已冲至面前,对方面上挂着激动的泪珠,一下将她的手攥住。

“夫人,奴婢终于见着您了!”

定睛一看,正是她的贴身丫鬟玉霜。

玉霜泪眼涟涟:“自从那夜您不见后,可将全府上下都担心坏了,生怕您被坏人掳走了去。守门的丫鬟说,是二爷亲自回来接走了您,叫老太太放心。可即便如此,奴婢仍提心吊胆,生怕您出个什么三长两短……便如此过了两三天,世子爷派人带着令牌前来沈府接奴婢与素桃,说是您跟着二爷去了西疆,也将奴婢们一同接去照顾您。”

听着帐外呼啸的北风,此时此刻,郦酥衣竟心想,自己当初或许不应该跟着沈兰蘅来西疆。

西疆动荡,西贼作乱,战况频繁。

沈顷身为主帅,带兵打仗是常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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