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德狐疑。“你说被举荐到礼司？既然如此，来我这府上做甚？”

张小明向夏明德鞠躬。“小生不愿到礼司做个小小杂役，想为王爷效劳。”

“怎么，做个礼司少卿不好？你这家世，能进这种清闲衙门，那是祖上冒青烟。想来我这里白吃白喝了？”夏明德坐在主位上，他长得肥硕，就像一大块肥肉。

“王爷，小生不过是与王爷一样，只想一步登天，做少卿爬得太慢，小生没这个耐性。”张小明抬头，眸子里满是野心。

夏明德冷笑。“你要一步登天，去巴结那黄毛小儿，我一个闲散王爷，哪里有这本事让你上天？”

张小明上前一步，“晚辈认为自己怀才不遇，又处处被人抢风头，心怀怨怼。所以不愿去礼司供职，也不愿卑躬屈膝去那热闹处挤挤攘攘。晚辈不才，学过几年面相，我观王爷眉眼，是明君良主之相，空有满腔才华却无处施展。王爷，你我皆是野心勃勃之人，听晚辈说上几句话，您再决定是赶我走，还是留下我？”

夏明德终于用正眼仔细打量夏明德，“口气不小，你有什么本事，说来听听？”

张小明笑的阴沉，小声道。“王爷，买凶杀人又陷害这种常见手段，终有一天会露馅？”

夏明德有些惊慌，“你……你怎么知道？”他确实拦住了夏明礼的信，但他自己也派人去暗杀了。

他这些天在府中想不明白，怎么夏明礼这么老实就认罪了，背后，莫不是有什么大招？

“晚辈算出来的。王爷先别急，小生手无缚鸡之力，又在您跟前，还能翻出您的手掌心去告状不成。您听小生慢慢说。”

夏明德终于请张小明坐下了，示意他继续说。

“咱们自己不动手，以攻心为上，让那小子自己滚蛋。”

夏明德不明白。“什么叫攻心，攻谁的心？我父皇的心呀，偏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是，活人怎么争得过死人。”张小明表示理解。

“老谋深算的咱们算不过，那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咱还玩不过他吗？王爷，我向您保证，不出两月，他自己就会销声匿迹，滚出叶城。我们什么也不需要干，唯一要做的，就是忍辱负重，放下身段，先去跟世家套近乎，待到乱时，争取各世家支持，大事可成。”

“如何与世家拉进关系？”夏明德发现这个乡下来的年轻人，还挺能说的。

“走心，做人总有弱点和执念。威逼利诱，投其所好……哈哈哈，小生这点小把戏让王爷见笑了，跟太子一党斗了这么多年，做这些事，王爷比我在行才对。”张小明笑着回应。

“是，你也知道我斗了这么多年，都未能成功，就凭你？”夏明德虽然被张小明说动了心，但还想看看这人还有多少本事？

“王爷，不是凭我，是凭您自己。原来的皇长孙不过是个提线木偶，是太子一党巴结陛下的工具，也是陛下平衡各家势力的手段。不过，王爷，多亏了您，让这傀儡娃娃出去走了一圈，现在，娃娃有心了，自然也叛逆了，若是他自己不想再做这个傀儡，跑了呢……”

张小明哪里是情商低不懂巴结上司的乡巴佬，他只是跟夏灵均见了几面，便知道夏灵均要跑。

这察言观色的本事，大了去了。

夏明德不解，跑？他居然会自己跑？还有这种好事？“哼，唾手可得的滔天富贵，万人之上的至尊地位，还有人不想要？”

张小明耐心解释。“王爷，只有执念而不得的东西才会想要，唾手可得自然不会珍惜。有人儿时颠沛流离，一生便追求安稳平静，有人以前穷困潦倒，便将金钱视为生命；您看我，出生卑微，便处处被人欺辱，随便一个小官我都要去阿谀奉承，用自己的笑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别人要打我左脸，我不仅洗干净左脸，还顺便就伸右脸给他打……王爷，是我这种人才想要位极人臣，想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不甘心和屈辱，才让我有勇气来找您……”

说着说着哽咽了起来，夏明德虽然年近半百，也能感触到张小明的这份不甘心。

“可是这位金贵的小主子呢？他含着金汤匙长大又被层层保护，衣食无忧、众星捧月，他缺什么？他缺自由，他一举一动都被限制，一言一行都被监视，他想要自由，他不想做这个傀儡娃娃，咱们何不，成全他……

第五十八章 殿下这叫金屋藏娇？

入夜，夏灵均屏退了宫人，一个人在东宫的书房内翻看太子留下的遗物。

突然间，听到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夏灵均原本站在凳上去拿高处的东西，听到声音，警惕地竖起耳朵。

窗户被打开，一抹影子快速地闪了进来。

夏灵均回头去看，人影已近在咫尺。

“清漓，你怎么进来的？”

墨清漓来叶城也快十天了，日日住在宣王府内，夏灵均即使是出宫，也只能在夏明樾那儿小坐片刻。

小殿下走哪儿都有一堆随从跟着，墨清漓想见心上人一面还挺难。

墨清漓把夏灵均从凳子上抱下来。“你要拿什么？我帮你拿。”

“最上面那个盒子，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夏灵均这几日翻看了书房内的很多东西，那位章先生的笔迹无处不在，太子曾经用过的书，好像都是章先生自己撰写的。

这个书架很高，墨清漓飞身而上，轻轻松松就拿到了夏灵均想要的盒子。

打开一看，里面是几本手札，还有一些泛黄的纸张。

夏灵均走到书桌上翻开其中一本，“是一本手札，看这字迹，是幼童的。”

这本手札纸张已经泛黄，字迹稚嫩，像是刚学写字的稚子的随性而写。

不仅有字，还有随意涂抹的小人。

这自然是，太子殿下小时候的大作。

太子殿下深受百官爱戴，却不曾想，原来小时候也是个上房揭瓦的顽劣性子。

只见手札中写道：

今日与先生掏了树上的鸟窝，被娘亲责罚，不让吃晚饭。

林姨教了我一套剑法，只是娘亲不愿给我剑，只能拿树枝将就。

……

几本手札，写的全是夏明昭儿时与花婆婆林蕊、章夫子，还有娘亲，住在乡间的事情。

看不见夏衍的存在。

盒子里的小人画，画的也都是那乡下小院，院中的桂花树，桂花树下坐在躺椅上的人。

太子殿下的画功了得，小小年纪的几笔勾勒，便可以看出画中之人的风华绝代。

墨清漓与夏灵均一起坐在椅子上翻看着。

夏灵均想起，那个被锁上的宫墙。

他这几日一直没找到机会去看看，现下……

“清漓，我前几日看见北边有一处废弃的宫墙，我怀疑就是皇后的住处。”

“你想让我带你去看看？”墨清漓挑眉。

“清漓果然聪明，不用我说你便知道了。”

南夏的皇宫，守卫也不够森严，至少拦不住墨清漓。

墨清漓带着夏灵均在各宫之间游走，如入无人之地。

很快就到了最北边的那处宫殿外。

墨清漓带着夏灵均翻墙而入。

上次来是夜晚，现在还是夜晚。

好在今夜月色明朗，借着月光能看清墙内之景。

墙内种着高大的梧桐树，走近后，中间空地是被大火烧过的宫墙残垣。

两人站在这片空地上，大抵已经猜到了，当年发生什么了。

花婆婆既然说皇后是自杀的，看这情形，大概，是自己点燃的火吧。

“是我皇爷爷，负了皇后，她心灰意冷，才选择了自杀。”

虽然这个真相，在清州市花婆婆已经告诉过夏灵均了。

但，亲眼看到，这才如梦初醒。

夏灵均摸着被烈火熏到漆黑，又长出了青苔的宫墙。

夏明昭才年长夏明德三岁，也就是说，夏衍与先皇后婚后不到三年，便纳了妾，还不止一个。